李忘昔的声音再次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幸好这时间是驻唱歌手的休息时间，开的音乐比较吵，还有很多人摇骰子、划拳，只是匆忙看了几眼后就又各自玩耍了起来。
“别激动。”古颜把他的手握住，垂着眸子在他耳边再次说道：“我从刚来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已经开始接受了。何必反应这么大呢？你不觉得这是个用暗示告诉小昔的好机会吗？”
古颜的话如同深渊中的恶魔，伸出爪子试图让李忘昔这个还在黑暗海面上漂流的人清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可李忘昔又怎会不知道呢？
自从下午决心问幽竹后，他便在考虑要怎么合理的告诉小昔，但这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想等…想等到小昔心照不宣，他不想让小昔没有任何滤镜，直接接触那种血淋淋的现实。
“闭嘴！”李忘昔厉声拒绝道。
古颜乖乖举手投降，可那双灵动的狐眼中却多了些许惆怅……和对小昔的悲悯。她抬手轻轻指了指酒单上的某一款酒，对赵越说道：“去吧台帮你昔哥要一杯last word。”
借此把赵越支走后，她轻声暗示道：“李忘昔，你知道这杯酒翻译过来叫什么吗？”
虽然本身不知道，但李忘昔不傻，酒单上的名称是双语，映入眼帘就能看到。
“遗言。”李忘昔沉闷地回道。
“是啊，遗言。”古颜意味深长地接着话。
转头用手机快速给李忘昔发了一条消息，写道：“如果你有把握能对小昔保密到那说遗言的时候，我自然也不会告诉她那些肮脏的底色！但我会看不起你！看不起你总把小昔蒙在鼓里的做法！”
“有些东西，不说就一定不是一家人。”古颜压低声音再次提醒着李忘昔。
但马上就感觉接下来的话当着小昔的面说不太好，既然把选择权完全给了李忘昔，那就该让他来做决定。
于是三人沉默许久，古颜低着头把手机放到桌底，给李忘昔发了一段长文，写道：“小昔最近的表现你看不出来吗？拿咱仨举例，我是新人小昔是旧人，但其实你们大部分有钱男人，归根结底根本不在乎身边新人还是旧人，你们在乎的只有下一个还没得到的人！可能是我从小看惯了我那些叔叔伯伯的丑恶嘴脸，话说得有点想当然，可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待我们，不管什么事，不要隐瞒，用你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你不是我说的那种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耙耳朵的男人，可我要你别再让我姐姐林往昔内耗了！懂吗？！”
表述很抽象，不过李忘昔能理解古颜话里的意思———因为古颜有共同的家族话题，自己便一直把这类话全说给她听，从而忽视了小昔的感受。
原因可能是想让小昔保持天真善良，而古颜直接撕破了李忘昔这不合逻辑的臆想。
如果持续下去，小昔只会越来越受伤，会怀疑自己的选择，怀疑自己那时候接纳古颜是不是错了，慢慢的会产生分歧乃至更严重的后果。
李忘昔紧握着拳头，指节被捏的嘎巴嘎巴响。
是啊……忠言逆耳，古颜的目的从被小昔接纳起后没多久就变了。不止小昔自己在努力维护家庭关系，古颜也从被一口一个妹妹的称呼中，与小昔建立了共同的情感纽带。
古颜想要和小昔相同的待遇，又何尝不是想让小昔了解那些常人接触不到的事物呢？
这时，小昔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担忧道：“不要吵架嘛…”
小昔并不傻，再迟钝都能明显感觉到不对劲，这好像早就脱离了与赵越事情的范畴，而自己却完全看不透李忘昔的心中所想。
小昔不喜欢这种感觉，当熟悉的心意相通和默契脱节后，安全感也会随着它们逐渐消失。
仿佛今天自己莫名的不安和见到李忘昔后的爆哭和后来的安心在预示着什么……
然而熟悉的话语再次从李忘昔嘴里传出。
“乖，没事的，我们没吵架，我们就是在商量用什么办法的时候……有点分歧。”李忘昔解释道。
“唔…找社会人把她堵了？”小昔嘿嘿一笑，憨憨的说着跟如今话题几乎不符合的东西。
这让凝滞的氛围稍微流动了些许。
李忘昔无奈的揉着她的小脑袋，轻轻亲了一口她的额头，小声道：“笨蛋，这又不是在家，就算是在家，小萌也只是地头蛇而已，况且她也不会干这种事。”
“可是你们都不跟我说……有这么事都瞒着我……我…我也想知道嘛……”小昔低着头，声音失落，委屈道。
“这…乖啦，等晚上回家再跟你细说好不好？颜儿其实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办，咱不管赵越那破事了好不好？”
“哎？可是人家也想看后续那个渣女会被怎么套路嘛！”小昔鼓着腮帮子，用手搂着李忘昔的脖子，愤愤道。
各种坏招光李忘昔自己想都能想出来贼多，但这种黑暗的事，李忘昔一时间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小昔接触，哪怕小昔已经接触到，同时还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情况下，依然不想让她在明面加入进来。
“猫小昔！”
见小昔还梗着脖子想要“出自己的一份力”，李忘昔当即用最不严厉的语气呵斥了她一声。
“唔……”小昔神情有些失落，但也能明白李忘昔的良苦用心，只好乖乖的闭上嘴，做一个被抱在怀里宠爱的小宝贝。
同时，李忘昔抬头看了古颜一眼，没有任何迟疑便把兜里的车钥匙递了过去。
几乎已经明牌了。
其实根本就没说要用什么办法，但李忘昔猜到古颜要让自己那豪车、管家去包装赵越，并且让赵越狠狠地凿那女的，之后一来二去，看赵越自己的发挥，最后再无情地甩掉！
这还算比较简单的招。
同样的，要是李忘昔不主动出招，或者默许，古颜八成会搞一些更恶毒的招数，那样就有点过了，后续会比较麻烦的。
…
这件事终于要打住了，李忘昔心乱如麻，好说歹说也能松一口气了。
但他高兴的太早了，小昔还记着呢。
并天真地问道：“忘昔～你之前说晚上回家再告诉我，是准备告诉我赵越的这件事，还是跟颜妹偷偷说的事呀？”
“这当然……当然……当然是……”李忘昔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小昔面前会这么心虚，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
“忘昔……你想骗我的话，随时都可以哦。”小昔微笑的很知性，可大大的杏眼中却满是落寞。
李忘昔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似的，疼的几乎喘不上气。
见李忘昔面色痛苦、纠结，小昔心软了，自己为他找了个台阶，装作他已经答应了的样子，极其小声说道：“哦……那你不准骗我！不管是哪个事，晚上回家一定要和我说哦？”
“……好。”
还是这样……
小昔不知道被这样搪塞过多少次。
以前她会想：“有些事忘昔不想让我知道就算了嘛，我也不给他添堵，做一个乖猫猫～fufu～”
但现在，她不想再装傻了，她想让李忘昔亲口告诉自己那些被隐瞒的事，如同李忘昔想让她自己理解一样……
小昔知道突破口在哪，也想冒着被李忘昔讨厌的风险试一试。
于是小昔重振旗鼓，作出与平时无异的神态，故意跟古颜提起了赵越以外，那些以前在家族中见过的丑陋往事。
“颜妹～以前欺负你的那些人你不想打她们吗？”小昔盲猜一直都是很准的。
运气好，什么都好。
“感兴趣？”古颜眼角一抬，抿着赵越刚送回来的酒，问道。
“嘿嘿～有点啦～”小昔看到赵越回来了，转手便又让他去帮忙点别的东西，再次把他支开了。
期间没有其他交流。
赵越老鼻子懂了，经历了两次被支开，知道自己的事八九不离十，人家要谈私事了，给桌上加了几串腰子孝敬李忘昔后，接着就跑到别的桌串桌划拳去了。
没有赵越随时回来的风险，周围一圈的桌又被赵焱懂事的请到了别的位置，坐拥一圈真空地带，古颜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那你觉得我想不想？”古颜点燃一根烟，眯起被熏了一下的眼，幽幽道。
“肯定是想的吧？”小昔也莫名的眯起了眼睛，还用两只小手托起了脸颊。
“何止是想？如果有机会，我都想把她们扒皮抽筋！找那种会看事的道士让她们永世不得超生！让她们下地狱！”
“唔！颜妹你这么恨她们，那忘昔帮你找她们麻烦，帮你报仇了吗？”小昔很丝滑地便把话题引到了李忘昔身上。
“这就得问咱俩的好男人了呢。除了把那些老东西搞得四分五裂之外，那些真欺负到我头上的同辈byd，我等到她们失踪了都没等到李忘昔帮我出头呢。”古颜微微扬起一抹满足但调侃的弧度，看向李忘昔的眼眸中仿佛在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呢，我是老实人，全都是实话实说罢了。”
李忘昔嘴角微微抽搐，下意识望向小昔，却隐秘的看到小昔的小身板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诶？失踪了？是得罪什么人了吗？”小昔的演技有些拙劣。
“是啊，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吧？现在有些有钱的坏男人啊，就喜欢找些身世悲惨的女孩当情人，再帮着出头教训，以获取好感，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我那傻逼堂姐树敌无数，谁知道是被谁搞了呢。”古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快给李忘昔脸上瞟掉一层皮！
就差指着李忘昔的脸说：“就是这人！就是他搞得！”了！
李忘昔没话说。
从小昔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已经猜到了。
现在那股幽怨劲估计是在埋怨李忘昔没跟自己提过吧……？
但其实李忘昔也挺委屈，事都是老哥安排的，他就是个点头认证的，不曾想成了古颜嘴里的“坏男人”。
“咳咳，话不能乱说啊，不知全貌不做评价，别随便评价一个一个人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那前提也是得是人啊？”
“……还挺有道理。”李忘昔“谴责”古颜宣布失败。
但就是这一瞬间，有个疑问被顺口问了出来：“不是？话说这消息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按理说，古颜跟古家断的彻底，把各种古家的突破口和漏洞全部暴露了个遍，根本不可能有情报网。
而家里的话，幽一幽竹又不知道这些事，也没有空间和路径给古颜提供情报啊？
看出了李忘昔的疑惑，古颜愉悦的用手敲着桌面揭秘道：“别猜了，是应月姐。她讨厌古家不比我讨厌的差，我们是反古盟友。”
说话的语气略带嘲笑，好像是在嘲笑李忘昔根本断不了自己的情报链，就算李忘昔本就没这个想法，她也感觉自己略胜一筹很爽。
“原来是这样呀……”小昔沉思片刻，猛的抬头肯定道：“哼！欺负颜妹活该被抓起来教训！”
说着，还把赞许的目光锁到了李忘昔脸上。
“哈、哈…是啊，就是活该！”李忘昔尬笑几声。
这下再听不出小昔的意图就怪了！
小昔想知道的就是这种事情。
但……这可能不是小昔想的那么简单啊……
此“教训”可不像字面这么简单啊……
可李忘昔虽然心惊，他也没什么办法阻止。人家两姐妹喝酒闲聊，说着以前的过得去和过不去，“口嗨”加“吹牛皮”，这都要阻止，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很头疼的还是古颜知道很多内情，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笑非笑道：“李忘昔，我记得咱家在好几座城市有火葬场吧？最近生意不错吧？”
【尼玛！你是生怕昔儿听不懂吗？！你要杀了我吗？！！！！】
“……打住！再多嘴就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了。”李忘昔肯定不会正面回答，转而厉声威胁了一句。
小昔被吓了一跳，当即转头，看到了李忘昔阴沉、和在担心什么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