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麓军帐之中,大家都沉浸在一片刚刚取胜的喜悦之中,但一将军模样的中年男子,却是一直冷着个一张脸,令他那原本就黝黑的面孔,更显阴沉。
“伍叔,我们与大盛之间的第一战便取得了胜利,怎么,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穆楚楚注意到伍常翼的反常后,不禁挑眉问道。
她这话一出,帅帐中的众人,顿时都噤了声,眼睛齐刷刷的看着那位留着寸长胡须的南麓将军伍常冀。
他原是穆楚楚父亲身边的一员副将,后得到穆国主的提拔,做了一名将军。
这一次,当他接到国主诏令,那个自己曾经抱过的小女娃,成了南麓国的大军将之后,他心中是很高兴的,毕竟虎父无犬女。
可没想到的是,到了战场上,却是大盛的英王殿下,做了实际上的统帅之人。他心中本就有异议,但国主和大军将之命,不可不从。
但是,发生在战场上的那一幕,倒令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因此,帅帐内充斥着一片胜利之后的喜悦氛围,倒令他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儿。
一想到那位嘉敏公主,同大盛人之间情谊深厚,伍常冀哪里肯说实话。
“没什么,末将只是觉得帐内有些发闷,”伍常冀面无表情道,“你们先聊,末将这便退下了!”
他抬脚欲走,却听到盛柏说了一句,“慢着!”便又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大家,淡声问道,“英王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盛柏负手于背后,朝着伍将军走了过来,年轻人的面孔端庄严肃,却又不失温和。
“伍将军,既然心中有话,不妨直说。不管怎样,我们之间也算是有着共经生死的袍泽之义了,若本王做了什么叫伍将军不悦的事情,还请畅所欲言,在场的诸位,无人会因为你今日说了实话,而会责怪于你!”
伍常冀心道:“这英王殿下,倒是个能说会道的。”
他转过身来,迎着盛柏那双迫人的目光,淡然的施了一礼,挺直了腰身,不卑不亢道:“既然王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倘若末将不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倒显得我过分做作了。也罢,大敌当头,最忌二心。”
伍将军扫视帅帐中的众人,直言不讳道:“今日在战场上,敢问王爷,是否对敌人手下留情了?”
“这家伙,果然所说之事同本王有关!”
盛柏暗暗觑了他一眼,表面平静,温声开口道:“正如伍将军所言,本王对大盛的那些将士,确实留手了。”
伍常冀冷哼出声,“英王殿下既然借了我南麓国的士兵,自是应该与我南麓一条心,您不忍杀大盛的将士,可他们却对我南麓士兵痛下死手。今日一战,我南麓将士死伤过千,大盛将士的命是命,难不成我南麓之人的命,便如草芥了吗?”
“伍将军,休得无礼!”苏溪不悦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死伤在所难免,岂是英王殿下之过?”
“无妨,”盛柏抬了抬手,态度诚恳道,“嘉敏公主,此事怪不得伍将军,却是本王考虑不周。在战场之上,本王念及将士们只是听军令行事,不知内情,因此,不忍对他们下狠手。这件事情,本王自会好好反思......”
伍常冀一番畅所欲言之后,顿觉畅快不已,他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英王殿下,竟会主动承认错误,实在是出乎所料,心中火气霎时已消大半,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英王殿下见谅,末将只是把自己亲眼目睹之事如实说了出来,既然英王意识到自己的过错,那末将心中已无怨言。”
“多谢伍将军赐教。”
穆楚楚道:“伍叔,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军帐休息吧!”
“是,末将告退!”
待他离去,身后的帅帐门帘再次合在了一起,帐内留得片刻安宁。
夏季望着盛柏眉头一直紧锁着,便知道他心中应该再做其他打算,“王爷,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她明白,王爷面对大盛将士,不忍下手实乃人之常情,可那位伍将军说得也不无道理,他看着南麓士兵被大盛将士所杀,一一倒在血泊里,心中怎能没有怨气?
盛柏长叹一声,按了按眉心,“无论是大盛,还是南麓的将士,皆是听军令行事,本王确实不该厚此薄彼。”
注意到帐内众人的齐刷刷目光投来,盛柏神色凝重,接着说,“本王今日在战场上看到了大盛主帅乃是冷寒冰,他身边的那些将军,似乎都是冷帮的人。”
他认识的唐文涛、方小虎皆不在其中,想必已被太子盛桓罢免了军中职务。
“竟是冷寒冰?”
一直不曾开口,端坐在角落里的肖玉瑶蹙起了眉头,眸底浮起了一层寒光,“此人出自我芙蓉派,心机深沉,为人狡诈。当时,他跟在苏半山的身边,恐怕没少给他出什么馊主意。”
夏季补充道:“当初,我们去救师父,与苏半山大动干戈之时,他竟然带走了芙蓉派中的一支精锐,可见,是一位自私自利、不讲道义之人。”
“另外还有一事,”夏季望着一脸深沉的盛柏,踌躇片刻,方道,“我们在巨牛山遭伏,坠落绝命崖,九死一生的罪魁祸首便是冷寒冰。”
一言刚出,帐内众人皆心疼的看向了夏季和盛柏。
苏溪猛拍桌子,怒道:“竟有此事?阿季,你们来南麓这段时间,我都不曾寻到机会问一问你,为何突然到了南麓?原来,竟是被冷寒冰那小人所害!”
肖玉瑶脸色阴沉的将要滴出水来,“此人不除,难解我心头之恨,竟是他害得你们坠落悬崖!”
“如今,事情都过去了。”
夏季看着他们为自己和王爷打抱不平,鼻子发酸起来,她拉起王爷的手,夫妻二人对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回看往事,如今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所以王爷,你是打算绕开战场,暗中杀了冷寒冰和他那些冷帮的弟子?”
盛柏弯了弯唇,“知我者,季儿也。不错,既然两国将士皆是无辜,本王对他们于心不忍,不如便去杀掉那些为虎作伥的蛇鼠小人!”
此时,一直倚靠在窗边的徐怀安,肃穆开口,“王爷,算属下一个。”
“还有我,我也要去。”苏溪急言道,“除掉芙蓉派的叛徒,我也要尽一份力!”
穆楚楚无奈的摇头,加以劝阻道:“嘉敏公主,不可,你现在可是......”
“我知道,不就是什么南麓储君吗?”
苏溪瘪着嘴,以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好姐姐,在我回到南麓国之前,你可不可以暂时让我以苏溪的身份,以芙蓉派肖掌门的女儿身份,轰轰烈烈的度过这一段时光呢!”
“我始终都记得,南麓国有那么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在等着我,在回到囚笼之前,我想肆意鲜活的活那么几天,好不好?”
帐内众人心中动容,穆楚楚一副欲言又止,但却无言以对的矛盾模样。
“楚楚姑娘,”肖玉瑶轻笑一声,“溪儿的安全你放心好了,由我来保护她,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她一分一毫的。”
穆楚楚神色凝重的点头,“多谢肖前辈!”
她岂有不成全之理?因为嘉敏公主所向往的,又何尝不是自己心之所向呢?
“既如此,”盛柏舒展了眉头,抬起了眼帘,眸中满是坚定与志在必得,“劳烦楚楚姑娘坚守帅营,其余人,明夜暗中偷袭西潭县城内的军营,斩杀冷寒冰及冷帮弟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