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知府衙门,王川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平阳府今年税收的账本,派人送给锦衣卫指挥使沈七。
王川很清楚,这粮食要是进了省里,下一次再出来,四百万石都得变成一百万石。
虽然郑青阳下了大牢,但是他的同党还在藩台衙门,臬司衙门当着差,如今交上去,显然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毕竟人性的贪婪是无止境的。
王川不敢赌这些人会收手,说不定临死之前还会狠狠捞一把。
某座院子内。
锦衣卫指挥使沈七,看着王川送过来的税收账本,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喃喃道:
“四百万石,这平阳知府不简单,一府之地如此多的税收,朝廷那些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一旁的三名锦衣卫都是一愣,同一时间看向沈七,其中一人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地问道:
“七哥,这是真的?”
沈七掂了掂手中账本,然后笑着抛给提问的锦衣卫。
那锦衣卫接住账本,看了一眼沈七,便迫不及待的低头翻看,其他两人也凑近看了起来。
随着最后一页合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全然是不可置信之色,甚至认为这账本有弄虚作假之嫌。
“七哥,这能是真的吗?”
一名锦衣卫咂吧咂吧嘴,还是忍不住质疑道。
沈七瞥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坚定地答道:
“绝对是真的,因为这数据和线人送上来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这平阳知府如此一弄,怕是入了皇上的眼,或许等豫州贪墨案查完,应该位置就能向上挪一挪。”
听到贪墨二字,三名锦衣卫脸色都不太好看,手中拿着账本那锦衣卫,一脸苦闷的开口道:
“七哥,这郑青阳嘴巴太硬了,兄弟们不管怎么问他就是不开口。”
沈七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
“这些蛀虫,还在搏那一线生机。”
……
圣谕如期而至,主审赵云礼,陪审梅焕之和王川,当接到圣谕那一刻,王川就命人去叫了梅焕之。
数日过去,梅焕之从北望州连夜赶到了平阳府城。
一回来他就马不停蹄的去见了王川。
知府衙门后堂,王川凝神坐在那里,梅焕之却是在堂内中间来回走着,过了半晌才停下来,望向王川。
“为什么我会是陪审?我一个小小的知州,也够不着朝廷的案子?”
见梅焕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王川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答道:
“这或许是朝廷的意思,当初赵中丞说他会是主审,我会是陪审,但却偏偏没有提起你,这其中有没有猫腻,我就不清楚了。”
梅焕之皱了皱眉,走到一旁缓缓坐下,心中细细思量着这句话,他知道,自己的介入很有可能是为了制衡,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轻声道:
“事情到了这步,这郑青阳你便审不得,不审你我还有退路,审了如果牵扯到宫里,牵扯到皇上,你我谁都跑不掉。”
“不审吗?”
王川陷入了思量,许久眼睛却暗淡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的意思是,让赵中丞替我们彻查下去,可赵中丞会彻查吗?”
“说这豫州官场贪墨和宫里没关系,可能你也不信,每年送这么多棉布、丝绸以及白银进宫,随便一审,必会牵扯到宫里和皇上。”
梅焕之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待缓过劲来,才不确定说道:
“应该会,他毕竟是王阁老的学生。”
王川望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太理所当然了,也太书生气了。”
梅焕之正欲反驳两句,一名巡抚衙门的小吏急匆匆地便进了后堂,传令道:
“两位大人,赵大人有令,让二位大人提审郑青阳。”
看着退出去的小吏,王川呵呵一笑,说道:
“润莲,明白了吗?赵中丞为主审不去提审郑青阳,却让我们提审郑青阳,这明摆着让我们去试探皇上和宫里的态度。”
梅焕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了想,重重地点点头,感叹道:
“是我想简单了,以为静观其变能独善其身,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审郑青阳,哎!”
王川同样一叹,轻声道:
“就是不知道郑青阳会供出哪个宫里的衙门,希望他识时务点,别将我们陷进去,不过平阳府摊丁入亩的成功,或许能保我们全身而退。”
说着,王川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到梅焕之面前,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走,我们去臬司衙门,提审郑青阳。”
梅焕之呆愣了几秒,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知府衙门,直奔臬司衙门而去。
来到臬司衙门。
王川因为身上带有上谕,一路通行无阻,很快来到提审房坐下,静候将郑青阳从牢里提出来。
郑青阳身着便服,没有带刑具,被一个狱卒领了进来。两个人的目光立刻对上。
郑青阳的眼中没有了当布政使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可也并没有待罪革员该有的恐惧和乞怜,沉着平静地望着王川。
见郑青阳这般模样,王川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望向狱卒,说道:
“给郑大人,搬把椅子!”
那狱卒急忙将靠墙的椅子搬到大案对面。
“下去吧,把门关上。”
王川叫走了狱卒,这才从大案前站起身,望着郑青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坐!”
郑青阳皱了皱眉,又望了望他,虽然不知道王川要玩什么把戏,但还是坐了下去。
王川同样坐回原位,目光望向了提审房侧面关着的那条门,大声说道:
“润莲,到这边来当面录口供。”
沉寂了一阵,那扇门开了。
梅焕之托着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叠录口供的纸,一只砚盒和一支笔,缓缓走了出来,顺手带上了侧门,站在那里不解地望着王川。
梅焕之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肃卿,这不合规矩吧……”
“听我的!”
王川挥了挥手,说道:
“坐我边上记!”
梅焕之眉头挑了挑,只好走到大案前,把椅子拖斜了,屁股挨着边坐下,拿起了笔准备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