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躲在江都,十分挫败。
她头一回见着楚昊这样的大将,在他面前,彻底泄了气。
一个小姑娘,第一回领兵,便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楚昊叉着腰在军帐里来回踱步,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萧锦羡知道后会有多生气。可是,他想不到,那人的怒意会被他身边的红颜浅浅化解。
现在,萧锦羡的命令还没传回江都。
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大不了就是迅速夺回酉泉,维持往常的局势。
思虑一番,他对着垂头丧气的万宁道,“大将军的命令没有传来,你若想将功补过,便随我一同夺下酉泉。”
万宁的眉毛皱成一团,她抬眸看着凶神恶煞的楚昊,想答应,但又害怕再次被自己搞砸。
她不敢随意答应。
见她保持沉默,楚昊扶额思虑一阵。
罢了,这姑娘不过十五岁。也不知大将军怎么想的,第一回就交给她这么重的任务。
人嘛,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且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呢?
酉泉又不大,丢了么,夺回来便好。
他正想开口说什么,苏豫便已经从凉州赶至江都。
他星夜疾驰,不敢停歇。
他想快些见到万宁。
苏豫的衣摆上沾着尘土,已经入秋的八月渐生凉意。可他一身热气腾腾,恨不能一日之间就能飞奔至江都。
楚昊急问道,“大将军怎么说?”
苏豫接过万宁默默递上的茶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楚将军,大将军说会亲自夺回酉泉。此举,能将南北战线缩短。但是万宁犯了错,也得受到惩罚。”
命杨运打着萧锦羡的名义直入酉泉,是军机秘事。
萧锦羡连苏豫都没说,就是担心军中或许混着敌国细作。
目前要夺回酉泉,才是重中之重。
楚昊拧眉想了想,“话是不错,只是……”
苏豫打断他,“大将军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他只交代了,要叫万宁领罚,还得要我亲自监刑……得叫大家伙都看着,无论是谁,犯了错就该受罚。”
说罢,他朝万宁看去。
虽她耷拉着眉眼,但早已做好了领罚的准备。
军中几位将领都知道,万宁是温念之捡回来的,后又与沈清交好。温念之又是大将军的夫人,这等关系下,众人都在私下议论过,恐萧锦羡会徇私。
听苏豫这样说,楚昊放下心来,“那大将军怎么说?”
“念在初犯,五十棍军棍是跑不了的。再一个,她被降职,只待后续领了军功,再考虑复原职之事。”
楚昊点点头。
不过,两人都将目光移至万宁。
五十军棍,若是实打实的打下来,只怕她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这小姑娘身板儿小小的,经得住么?
温念之知道萧锦羡治军向来甚严,听闻这等处罚,她却没有替万宁求情。
人只有犯了错,承受了结果,才能悉心改正。
苏豫临行前,温念之寻了上好的伤药交给他,交代他一定要照顾好万宁。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
终于等来的消息的万宁却是松了口气,“我犯了错,是该领罚。是我贪功冒进,上了马季的当。才致使酉泉的同袍死伤甚众,五十军棍,挨得不亏。”
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
她轻轻咬着下唇,做好了准备,“苏副将,楚将军,万宁领罚。”
苏豫沉默地看向楚昊,楚昊带兵多年,深知只有这样,才能叫全军信服。
原本剩下的北宁残军,被他短时间内竭力训练,才挑了几成能够上战场的。可是在酉泉一战,又折了许多。
每一个士兵,在楚昊看来都珍贵无比。
他挥了挥手,营帐内的亲兵将万宁带出去。
架好了板子,她就伏在上头。
苏豫什么也做不了,他只寻来一条厚厚的帕子,将它叠好,然后递给万宁。
“会很疼,你咬着它好受一些。不过,别怕,我会陪着你。”
万宁听话地咬紧帕子,他说,他会陪着她。
那一瞬间,小小的身体像是积蓄起大大的能量。
她突然就不怕了,只是朝他点点头,是在回应他,好,我不怕。
行刑的士兵得到楚昊的指令,一下、两下、三下……重重地打了下去。
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对她手下留情。
万宁一开始还能忍着,可随着数量增加,臀部被拍得皮开肉绽,有鲜血渗透出来。
她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疼得近乎昏厥的时候,她依然没哭,只是一直看着苏豫。
他默默红了眼,可也没有移开目光。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受刑的是自己。
可是苏豫知道,万宁犯了错,就该自己承担。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直至第五十下军棍落下时,他才急急上前,“够了!五十下打够了!”
行刑的士兵停手,楚昊叫人退下。
周遭看着万宁受刑的人,心里对萧锦羡默默起了别样的敬佩。
任人可以唯亲,然赏罚必须分明。
苏豫整个人伏在万宁面前,握着她的手,轻轻替她取下咬在齿间的帕子,“小宁儿,不怕。我……我陪着你。”
他有些哽咽,看着万宁垂落下的鬓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侧。
她顶着苍白的,小小的脸颊,努力地冲他笑笑,“苏豫哥哥,不疼的,别、别担心。”
苏豫抿紧了唇,小心翼翼将人抱起来。
楚昊遣人带他去了万宁的住处,万宁趴在榻上,虚弱地看着他进进出出。
不一会儿,苏豫打了盆热水进来。
他从怀里摸出带来的伤药,“这是夫人让我带来的,你也别怪她没替你求情。她……”
她太了解萧锦羡,更不会恃宠而骄触碰他的底线。
“怎么会?本就是我犯了错,我怎么会、怪、怪姐姐。”
“小宁儿。”苏豫有些犯难,“我、别人替你清理伤口我不放心。你若不介意……”
“嗯,我不介意。”没等他说完,万宁将话头接过,“可、可是你要对我、负责……”
苏豫红了脸,但他坚定地点点头。
他关上房门,一层一层小心翼翼褪去她的下装。
那些布料早被打得朽烂,又被血渍黏湿,贴在臀上。
他将男女有别的念头尽数抛开,只想好好替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