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眸光微烁,不答反问:“两个问题,第一个,你先回答我,这件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徐清?”
“我...”林珎想了好一会儿,她既不能说自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是因为杨也宁,也不能和周淮直言她和纪徐清的婚姻只不过是一场交易。
周淮并不勉强她,继续说道:“第二个,我不问你念念不忘的体验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只问你过去的那个人是谁重要么?”
“当然重要。”林珎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吗?”周淮笑,温柔的眉眼中染上了一层寂寥,不过一瞬,又立刻变成了通透人情的世故,“刚才那一对男女,男的是文瑞集团名义上的继承人慕容全,女的叫宋雪晴,宋小姐给慕容生了一个儿子,但慕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娶她,Yvonne是慕容的新女友,你没来之前,宋小姐是追着慕容和Yvonne来的店里,打着自己是慕容家媳妇的名头来管慕容的交友,结果你也看到了,慕容根本不理她。只有在宋小姐说到沈小姐的时候,慕容才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宋小姐当着Yvonne的面说沈小姐才是慕容的心中至爱,小珎,如果换成你是Yvonne,你怎么看?”
眼前茶几上摆着正盛开的黄玫瑰,鲜艳欲滴的模样如同那天晚上和杨也宁一起散步时在花园里见到的淡黄蔷薇。
当时她游刃有余地应对有关杨也宁说起纪徐清的往事,一心想着知道得越多,自己能离开这段婚姻的机会就越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回味当时杨也宁说的种种,林珎的心中却不似从前那般轻松。
周淮提出的这个假设好巧不巧,正好戳在了林珎内心正犹豫不知道如何开口求证的问题上。
林珎垂下眼眸,认真思考了一番,才又看向周淮说道:“我不太清楚这几个人之间的真实关系,只从结果来看,宋小姐说的那句‘沈小姐是慕容全的心中之至爱’这话可信度不高。”
周淮:“理由呢?”
林珎慢声道:“宋小姐看到我就应激地反问我是不是也和慕容有关,显然慕容在宋小姐以后,有过不止Yvonne一个新女友,而沈小姐和小江总在一起至少五年,结婚至少有四年,我不认为慕容会有胆量去追求已经和小江总在一起的沈小姐,所以他认识沈小姐一定在小江总之前,心中至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赞美,真的非她不可,哪里有心思一波又一波地连续换人体验五年,沈小姐大约只是慕容不想和别的女人安定下来的借口。至于宋小姐当着Yvonne的面说这话,无非是为了刺激Yvonne,给慕容的新恋情制造一些阻碍。”
“看样子道理你都懂嘛。”周淮不掩眼中的赞赏,语重心长道:“所以‘沈小姐’是谁,有那么重要么?”
林珎默然不语,潜意识里抗拒把纪徐清和慕容全归为一类人,而且她相信杨也宁当初告诉她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是一份不忍见她沉沦的好意。
她同样看出来周淮绕了这么一圈还是没说那个人是谁,就是不想告诉她的意思。
周淮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直言道:“小珎,我实话讲,你的这个好奇是徐清的私事,我就算知道,也不能背着徐清告诉你。这和我跟谁的交情更多没关系,你们夫妻之间有矛盾,你们自己内部解决,我这个外人不好来插手。”
顿了顿,周淮又说:“自然今天你来找我问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徐清。”
林珎还是不言语,抿着嘴角倔强地盯着周淮。
周淮被她看得心里发虚,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虽然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但是小珎,你懂什么叫知行合一吧?”
林珎:“什么意思?”
周淮:“就像你判断慕容其实也没像旁人以为的那么爱沈小姐的理由一样,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去争取。能轻易放手的,说明感情也就那样,往事如风不可追,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
“但是......”林珎犹豫起来,旁人不知她和纪徐清婚姻的真相,周淮绕着弯不肯说,估计也是当她吃纪徐清白月光的醋——
吃醋?林珎一个激灵,她是吗?她想找出这个人的初衷是为了成全纪徐清也解脱自己。怎么会是因为吃醋?
骤然察觉到自己会有如此陌生的情绪,林珎整个人都发起了愣,她实在不能理解吃醋这两个字会在她和纪徐清的关系中出现。
这种感悟太过惊悚,以至于她根本不打算往这方面深究下去,耍横一般坚持:“我就是想知道她是谁。”
周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劝说道:“小珎,她是谁都好,和徐清结婚的人是你。你看宋小姐,费尽心机想要嫁给慕容,连儿子都生了,慕容娶她了吗?可见男人不爱这个女人,女人生多少个孩子都绑不住男人的心,徐清背后的纪氏集团比慕容家的文瑞集团实力不知高出多少倍,想和纪氏有商业联姻的家族多的去了,然而徐清选了你,这并不是说你不好,而是徐清当时确实很多选择。男人真想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是排除万难都要达成的目标。”
说到这里,周淮走神一般顿了顿,然后感叹了一句:“既然你们这婚结的不容易,咱们做人总得往前看呀。”
林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听劝的性格,周淮能跟她说到这种程度,怕是真的把能说的都说了,如果她和纪徐清真是因为吃醋问题而有的矛盾,周淮这话是真的动听,可谁能知道当初不是纪徐清选她,而是她腆着脸主动去和他做的交易,她一度以为他之所以会同意和她结婚,是因为她求娶的话有说服力,也是因为他当时的处境的确需要有一个妻子。她也是见了杨也宁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之所以有说服力,更多的是她沾了像他白月光这份光的原因。
他们结婚的真正原因不能对外透露,以至于无论她在周淮这里怎么探问,周淮以‘夫妻矛盾’作为解题思路来的回答都不是她需要知道的答案。
夫妻矛盾?
林珎内心哀叹一声,她和纪徐清之间真正的矛盾是她要离婚但没有主动权,有离婚主动权的纪徐清却不同意离婚。如今还多了一个,她想成全他和那位正主,却无从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好吧。”林珎无奈地应了一句,配合着作出一副听劝的模样。
又和周淮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会儿,林珎终是放弃在周淮身上打听‘白月光是谁’的打算,以邀请周淮下周五晚上参加她和长明交响乐团合作的演奏会作为结束语后离开了琴行。
等到林珎走得没了身影,周淮还拿着她给的邀请票怔怔出神。
助理过来汇报向他汇报:“老板,林小姐走的时候,我把装好的蛋糕拿给了司机。”
周淮陷入沉思的表情继而回神,一抹别样的光彩出现在他脸上,他嘴角噙着笑意,柔声应了一声:“好。”
专注的男人最能散发魅力,专注且柔软的周淮?跟了他一年多的助理都少有见到。
诚然周淮为人向来温和有礼,但这种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柔软,和平日里客套的礼貌完全不同,他帅气硬朗的脸庞隐在一大束盛开的黄玫瑰旁,让本就对他心存好感的助理一时看得晃了神。
“小朱。”他叫她,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黏稠味道,平白添了几许暧昧。
助理小朱心一颤,激动又兴奋的她和周淮对了一个眼神,屏着呼吸继续听他说。
“你喜欢看古偶是吧?”,周淮的眼睛看着小朱,眼神却仿佛落在了遥远的过去,“如果......如果......”
他假设了两次,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小朱极力克制着激动,小心翼翼地轻声追问:“如果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周淮重新开口:“如果,如果你被仇人追杀,有一个门派可以收留你免受杀身之祸,你会投靠么?”
小朱一愣,这是什么新奇的告白方式?
还是说她会错意?
虽然不理解对方这么问的用意,小朱思考一瞬后还是认真回答:“当然。”
“要是这个门派收留你的条件是让你嫁给他们的少门主呢?”
小朱想也不想,俏皮地玩笑道:“那得看少门主长得帅不帅了?少门主是一个又高又帅武艺超群能护我性命的人,我当然愿意。”
周淮宽容地笑了笑,像是哄,又像是一种命令:“认真点回答我。”
小朱顿时明白了这绝对不是一场告白,至少不是对她的告白。
她敛起笑意给除了遵从本心的正经回复:“好吧,认真说,又高又帅又武艺超群的少门主又不是傻子,我为了保全性命嫁给他,他难道就肯娶?再说了,为了求生嫁给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我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如果他正好中意你呢?”
小主“哼”一声,颇为傲娇地说道:“这和他喜不喜欢我无关,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多少总要有点能让自己挺直腰背做人的骨气吧。不是对方又高又帅又武艺超群,我就一定也会喜欢他啊。”
一直平静着脸的周淮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眼小朱,“假设他真的很喜欢你,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也喜欢他?”
“不是吧。”小朱耸耸肩,“他都这么喜欢我了,还会不知道怎么追我么?”
周淮失笑,半晌叹道:“也是。”
“那大概是他追的没有诚意呗。”小朱想当然地回了一句。
甜美的嗓音让周淮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然而小朱的回答并不是他心里的正确答案,重点不是追的人有没有诚意,而是被追的那个人,她不会信。
一开始就不堪的种子里,怎么可能开出甜美的花朵?
周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清自己是侥幸还是期待。
另一边,离开琴行的林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并不没有吩咐傅师傅开回家,而是出人意料地吩咐傅师傅目的地是纪氏集团的总部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