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握笔的小伙子,字虽难看,好在能看懂。
徐锦贵誊写了两份文书,张婆子和徐老头分别在文书上画押,随后各执一份。
此次分家,张婆子没要求分家中银子,倒是让徐老头高看她一眼。
不过,看在老五跟了她这老太婆,冷着脸不情不愿掏出随身的一吊铜板,扔到张婆子面前。
哐当~,沉甸的铜板砸到桌面发出闷响。
锦绣睨了眼阿爹施舍般的傲慢姿态,再有徐锦江和罗氏极不甘愿地蹙起眉头,心底不觉好笑。
好戏还没开场呢,大房就已经心疼上了!
张婆子瞥了眼桌上那吊钱,强忍着不悦,嗤笑一声。
心想日后,死老头发现私藏的银子不翼而飞,还怎么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论起给人添堵,张婆子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她当众拎起桌面上的一吊钱,塞到闺女手里:“瞧瞧有的人多大方,分家舍得给咱娘仨一吊钱,赶明儿娘到村口屠户家,给你们兄妹买几斤肉补身子。”
锦绣相当配合:“女儿最喜欢吃娘炖的红烧肉了!”
“好,咱明儿个就吃红烧肉。”
徐老头哪听不出死老太婆的明嘲暗讽,气得吹胡子瞪眼。
枉他一片好心,真是喂了狗。
一吊钱还堵不上死老太婆的嘴,难道,肖想得更多,简直是痴心妄想。
向来头脑简单的徐锦贵,抹了把嘴角差点溢出来的哈喇子:“娘,那明天多蒸几块馍,我太久没吃您炖的红烧肉了。”
张婆子没好气地斜睨大块头老五:“就你知道吃,这阵子给老娘好生呆在村里,当下地里的活不多,也得有个撑事的男人在家里帮衬才是。”
徐锦贵笑呵呵地挠挠头:“诶,好嘞娘,那你可记得明天的红烧肉!”
锦绣差点被虎头虎脑的五哥逗笑,再看黑着脸的老爹气得起身回屋。
见此,张婆子心情大好,特意拉着嗓子道:“你们哥俩开仓房,——分粮!”
徐老头前脚刚迈进房门,被张婆子这声吆喝,郁闷得差点被门槛绊倒。
身子一个趔趄,气急败坏地扶着门框,转身进屋,重重的把房门关上。
他倒要睁大眼睛瞧着,就凭老五的榆木脑袋,没有他这个老子替他着想,真以为跟了老太婆能得好,日后有老五后悔的份。
在张婆子的坚持下,仓房的存粮对半分了干脆,分出来的一半粮食,张婆子让老五扛回主屋锁着。
现下已经分家,张婆子把徐老头从主屋赶了出去。
还让老五将徐老头仅有的一口箱子,扛到老四空置的那间屋子。
为此,徐老头虽心里膈应,但也好过跟老太婆睡一屋。
是夜。
睡梦中的徐锦绣并不安稳,豆大的汗珠层层浸湿额间鬓边的发丝。
梦里,老五徐锦贵推着满满一板车的山药前往镇上,岂料,贺年生带着一群贺氏后生围堵在进城的山路,将徐锦贵重伤且抢走满车的山货。
在这个梦里,让徐锦绣料想不到的人还有老爹、大哥以及二姐夫贺年刚,老爹竟当众指证五哥偷盗贺氏一族种在坟山上的山货。
明明是山上的野物,因老爹没能从中得利,竟带头冤枉自己的亲生儿子。
眼睁睁看着贺年生一群恶霸对五哥拳脚相向,徐锦贵被打得倒地不起,口吐鲜血,也未能让老爹生起一丝怜悯之心。
[哼,从今往后你莫说是老徐家的儿子,老子跟你丢不起这个人。]
[五弟,你也真是的,要是缺银子,怎的不回镇上做帮工,跑山上偷我贺氏的山药。]
[是啊五弟,当初阿爹和阿娘分家的时候,大哥几次向你使眼色,让你随我跟了阿爹,你看看你现在跟着阿娘,学了这起子上不得台面的事,简直有损我老徐家的脸面。]
面对亲爹、大哥和姐夫的指责,徐锦贵痛苦地矢口否认,活活被打没了半条命。
血气方刚的大小伙被扣了这么一口大锅,又被打得下不了炕,自此之后一蹶不振,浑浑噩噩不久便偷偷离了这个家。
当徐锦绣从这个噩梦中挣扎出来的时候,睁眼已是天光大亮,晨早的日头透过微敞的窗户折射进屋。
锦绣从炕床上坐起,大口地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真实的一切,知道刚刚只是做了场恶梦,可是梦里无比真实的画面,让她不得不生起戒备之心。
如果梦里的事情真会发生,五哥还是会因为阿爹落得凄凉下场。
想来,短时日内不好带五哥到山上采收那批山药。
正好,昨日河边老寒腿的妇人,让她想起某个重要的节点,或许,她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昨晚的分家让徐老头后知后觉地嗅过味儿来,总觉得老婆子无端端闹分家,指定有内情。
所以,不急于赶回镇上做工,一早与老大两口子下地干活,他倒要留下来看死老太婆背地里闹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