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保长悠悠端起手边茶盏,微微抿了口,意味深长的看着众人。
“既然双方都同意上报官府,那便——。”
“不能报官。”不等梁保长说罢,贺重启咬咬牙,硬生生咽下这口气:“这一百两,咱家赔!”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可见得极不情愿,又不得不认。
大伙见他当真同意赔付一百两,年长的暗暗敛起眸色,年幼的纷纷倒吸凉气。
一百两!
不是十两,更不是一两!
贺重启居然同意了!
徐老四见自家搭的戏台子顺利的唱到曲未,满意的摇着手中折扇。
来此之前,他们就有十足的把握,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件事。
这件事是妹子的意思,做为兄长得替妹子了了这心愿。
思及此,徐老四给老五递了个眼色,这种事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最合适不过。
毕竟,关乎别人家的隐私,徐家和梁家太上赶子,反倒会落人口舌,老五向来没个正形,无心之人图个乐趣,有心之人自会推动。
徐锦贵意会,一改面色,呲起大牙打趣似地冲贺年生仰了仰下巴:“我说,你和贺金莲搞破鞋这事就这么算了?再怎么说,那是人家姑娘的清白!”
噗呲,噗呲~~
徐锦贵话音一落,一群后生纷纷低头憋笑,双肩抖动不止。
不提贺年生气得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吱直晌,贺重启的脸更是黑如锅底。
而一直努力降低存在的贺年刚,不可置信的同时,无比茫然的看向徐家人,再傻也品出小舅子在给他们家挖坑。
先前,徐家人只逮着贺村长一家讨要说法,他以为徐家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不会与他们家计较。
同族中人,贺年刚怎会不了解贺年生刻进骨子里的秉性,还有他妹子的脾性,这两人天雷勾地火,怎能成亲。
哪怕妹子再没了名声,总好过以后连累了娘家。
贺重启心里有气,但事情发展如今,只怪臭小子弄巧成拙。
现在好了,满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两家的丑事,这事没人提也便罢。眼下被徐家人提起来,当着族里众管事的面,看来这个亲不认也得认。
贺重启沉着脸,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这是我两家的私事,不必外人操心,咱家自会为孩子打点一切,将新妇迎娶进门。”
贺年刚:……
他以为,村长断然拒绝才是。
瞬间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贺年生一脸的不甘与不忿,凭啥让他娶贺金莲那个烂女人,能跟他搞一起的又是什么好货色。
他要娶的自然是对家中有助力,或是像徐锦绣一样,至少长着一副好皮囊,瞧着也赏心悦目。
联想到徐锦绣,贺年生狠不能咬碎后槽牙,扭曲的面容跟生咽了上百只苍蝇一般难受。
贺年庚淡淡地收起眸色,轻压嘴角的冷笑。
徐锦贵很喜欢看贺年生这副无能狂怒的样子,第一次觉得【狗仗人势】。
啊呸!应该是【狐假虎威】带来的快感。
徐老四没好气的瞥了眼老弟,今个顺利替妹子和老娘出了口恶气,不觉心底松快。
贺族长见事情已了,看了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清了清嗓子眼,是时候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既然事情已然说定,村长便紧着替两孩子把婚事操办,到底是贺氏族里通婚,也算是一桩美谈。”
贺重启梗着脖子,好气!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族长这王八羔子在内涵他们家!
这笔账他用小本本记下来。
贺族长难得在贺重启面前找回场子,心情美哉,好不惬意地与身旁的梁保长畅言:“今日之事,倒是让梁保长看了笑话。”
“哪里话!”梁保长本就是个畅快的性子,事情明明白白的解决,就不端什么保长的架子。
说到底,他的好侄女和贺年庚给他铺了条好路子,今日这事,也算是他当长辈的一个表态。
只待县令大人查明主薄与贺重启的勾当,将他提升到主薄的位份上,必然再为这对未婚后生备份大礼。
徐家。
这几日礼大夫过来看诊,带来好些话本子给锦绣打发时间。
锦绣瞧着新鲜也看得入迷,听着屋外廊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好不惬意。
这时,房门开启,抬眼迎视上阿娘盈笑脸,锦绣便知道事情一切顺利。
“娘,您回来了。”锦绣放下本子,起身搀过老娘的手。
张婆子反手扶着她坐下,嗔怪道:“你快坐好的,瞧瞧这小脸没多少气色,怎的就起来了?娘去给你熬碗红枣汤补补气血。”
今个老四媳妇让带回来好些滋补的药材,回头都给闺女用上。
锦绣抬手轻轻抚摸额间绑着的纱布,笑道:“娘,我也是刚起来,一直躺着更没精神。对了娘,您快说说,今日事情谈得如何?”
“有老娘在,你还怕事不能成,再说了,咱家有保长撑腰,谅贺氏那边也不敢不认。”张婆子边说,边从袖里掏出几张十两的银票。
锦绣接过银票,双眼微亮的数了数,边听老娘继续说:“按你的意思,给年东小子家分了一半,这五十两你收好了,日后都是你的体已。”
锦绣莞尔一笑,没有拒绝阿娘的好意,这笔钱她正好有用处。
自从搬到新院子里来,之前她替家里保管的银子,都交回到阿娘手里。
之后,锦绣又听阿娘仔细说起今日在贺族长家发生的一切。
听说贺重启强忍着恶心,同意了贺年生与贺金莲的婚事,锦绣不觉心底畅快。
很好,如此倒省得她抽出手收拾贺金莲,同时也借由此婚事,彻底断了贺金莲对五哥的念想。
待这二人成亲之后,寻个时机让贺年生知道贺金莲怀有身孕一事,彼时两人狗咬狗才最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