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与学生二人对坐饮酒,日暮西沉,月上墙头,光阴不知不觉在指缝中一点点流逝,二人都忘了时辰。
先生饮酒极多,醉的厉害,手舞足蹈的讲着那位天下第一大剑仙的故事。
学生默默饮酒,眉目带笑,安安静静的听着那位天下第一大剑仙的故事。
那壶一醉桃花饮春风,好像无论怎样都喝不完。因为李梦阳每年春日都会酿制此酒,存酒极多,今日先生与学生才能够喝个尽兴。
“酒快喝没了,要给他留一点,时候不早了,就喝到这吧。”李梦阳饮尽最后一杯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故事的最后啊,赵仙升一剑开天门,直去玄天之上,寻觅大自由!”
李梦阳无奈的笑了笑,把玩着手中酒杯,不知是对学生讲故事,还是对自己说道:“或许,他早已入了一念仙境,只是不屑再回来这人间了。”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呀,不过才经历了承天,元良,明景三位皇帝,便已经百年过去了。
莲儿好像已经整整闭关一甲子了,算算时间也该出关了。
仙升好像也飞升快五十载了……
李梦阳细细思索着,思绪万千。
“先生……”明景帝也喝醉了,脸颊潮红,迷迷糊糊地靠在龙榻上,属于半梦半醒之间。
李梦阳双眼微眯,回过神来,看向靠在床上的明景帝,食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让他就此沉沉睡去,又将他抱起放平躺好,盖好被子。
突然,属于睡梦中的明景帝瞪大双眼,迷茫的看着先生,一只手死死抓住先生替他盖被子的手,两行泪水划过脸颊,委屈道:“先生……我……我好怕,我……真的不想死。”
李梦阳好像才意识到,这位英明神武的大平帝皇,如今好像也不过是位才二十四岁的青年。
先生轻轻拍着学生的手背,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不怕不怕,睡一觉就好了。”
明景帝又沉沉睡去,只是早已泪流满面,不断在梦中呢喃着:“先生……我真的尽力了。大平……我真的尽力了。”
李梦阳回头看向窗外的一轮明月,无声的笑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眸中泛起一层水雾。他回过头,缓缓俯下身,用袖角替还在不断呢喃着的明景帝擦去泪水。
他看着睡梦中的高大青年,轻声笑道:“焕儿,你已经尽力做的够好了。”
“先生,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
“我们……都尽力了。”
明景十年冬,明景帝李焕因病驾崩,年仅二十三岁,因大病早逝而无皇子。
大平无君七日,就是这七日,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党争激烈,七日之内数十位大臣因此人头落地。
终于,七日后,国师李梦阳整顿朝堂,从烟州迎来一位身具龙气的同姓藩王入京,举行登基大典,遂称帝。
国号“昭德”,史称——昭德帝。
昭德帝即位后,三年之内,风调雨顺。昭德三年后,天灾更甚,那个高高在上的苍天好像铁了心一样要断大平国运。
三年一大旱,五年一大涝,十年必有大疫,这样的天灾无论哪个王朝都受不了。
百姓之间流言纷飞,都说昭德帝德不配位,异君称帝,又国号“昭德”,自以为是。惹怒了老天爷,故而,老天爷降下天灾惩罚人间,逼迫昭德帝退位。
昭德四年夏,大平境内南方第一大江鸿江决堤泛滥,淹没无数农田,灾民无数。
朝廷下令,加重摇役,征收赋税,组织疏通鸿江。百姓们虽苦不堪言,但朝廷也只能如此……
昭德五年秋,大平国师李梦阳放手国政,返回生老宗闭关修炼。
昭德五年冬,分裂的蛮族统一,首领拓跋宏光成为蛮族共主,再次进兵侵犯中原。大平边军虽拼死抵抗,可奈何粮草补给稀少,又加上蛮族铁骑凶猛异常,连失十二城,失去北州半数土地。蛮族已与大平有分庭抗礼之势。
昭德六年夏,北方第一大河沧河泛滥成灾,水患严重,灾民甚多,两岸百姓背井离乡,流民无数。
昭德七年春,烟州爆发起义,人人头系白巾,披麻戴孝,打着“人间如狱,恶鬼临世”为口号,响应者众多,迅速崛起,攻占烟州多城,自立为王。
时隔多年,大平再次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
昭德八年夏,金銮大殿,早朝。
昭德帝靠坐在龙椅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俯视着台下议论不休的群臣。
“圣上!边关前线军粮告急!”一位身披重铠的四品武将,重重跪倒在地,高声喝道,“圣上请下旨!让户部拨粮边关!”
身穿大红官袍的户部尚书,手持玉圭,也跟着跪倒在地,高声道:“圣上!一旬之前,刚刚拨粮给边关前线!剩下的粮草,还要用于赈灾,国库已无余粮!”
又一位将军怒斥道:“放你娘的臭屁!老子看你就是不想拨粮,好借此中饱私囊!圣上!若无余粮,边关将领恐升哗变!”
还有一位文臣反驳道:“圣上!攘外必先安内,必须先紧着国内灾民,边关战事还能再撑几个月!”
“圣上!烟州流民匪患严重,叛军以自立为王!若再放肆下去,必成大患!”
“圣上!护国宗教生老宗,以下欺上,权力过大,臣求剥夺其监察百官大权!”
“圣上……”
一声声嘈杂的圣上,本就患有头疼病的昭德帝更加心烦意乱,头疼的厉害。这些大臣武将每次朝会,都会吵起来,但吵来吵去,也没一个结果,什么问题也没解决。
“肃静!”
就在此时,一声怒喝从殿外传来,声如洪钟,回荡在大殿里,久久不散。
群臣被这一声怒喝都震了一下,瞬间安静下来,齐齐回头看向殿外。
只见大殿外,一位身穿法袍,后背长剑的高大男子缓步走来,走到大殿中央后停步,冷冷扫视群臣,不屑笑道:“一群乌鸦真是聒噪。”
“放肆!你是何人?!”一位大臣一步跨出,指着男子怒骂道,“朝堂之上也容你在这撒野?”
刺客?昭德帝看着高大男子,重重揉着太阳穴,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高大男子冷冷注视着质问他的大臣,不屑言语,向怀中缓缓伸手。
“刺客。”昭德帝冷冷说道,“左右卫兵还不快快拿下!”
左右卫兵得令,气息升腾,手中兵刃闪过寒光,全都向那高大男子挥杀而去。
高大男子轻轻跺脚,一道雷霆自他周身散发,游走在卫兵的兵刃之上,卫兵瞬间倒地抽搐起来。
昭德帝脸色极其难看。能护卫在大殿的卫兵,起码都是地境之上的高手,甚至不乏天境高手。
能在一瞬间制服所有卫兵,那个高大男子是不息天境——玄天阶!
那男人摸出怀中物件,高举右手,高仰着头,大声喝道:“生老宗弟子陆鸣!见过圣上!”
见帝不跪,生老宗特权,历来如此。
群臣与昭德帝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陆鸣手中的物件上。
那是一块青玉雕刻而成的令牌,简单朴素却不失美感,正面只刻了三个字——梦阳令。此乃生老宗宗主与大平国师之共令。
群臣瞬间安静下来,全部跪倒在地。
昭德帝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块令牌。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根本抑制不住极致的兴奋。他颤声问道:“国师可是出关了?”
只要国师出关了,大平一切都会好起来!
陆鸣收回令牌,淡淡说道:“祖师还未出关。”
昭德帝愣在当场,浑身颤抖且冰冷,只感觉头疼的快要炸了,从极致的兴奋到极致的失落,反差太大了,让人根本无法忍受。
陆鸣直视着昭德帝,又说道:“不过,大师姐出关了。”
“谁?”昭德帝一愣。
“我。”殿外又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
随声音一起而来的,是一位身穿道袍,手捧拂尘的高挑清冷女子。
“生老宗大弟子莫莲,见过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