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贾家,压的其余各派势力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贾代善,神勇无敌,智略过人。
眼看贾家衰败,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都碌碌无为。
景和一脉的武勋讥嘲之余,也是庆幸。
贾家再出一个有能为的,那可是大麻烦!
但眼前就有一个贾家子!
虽是疏离远宗,但也是正经的老荣国公贾源的后人!
这可麻烦大了!
况且……
金沙帮一年给兵马司上下最少过万两银子。
刘景云本人更是每年都要拿好几千两。
金沙帮吃了大亏,若五城兵马司毫无表示,此后这银子怕是就拿不到了。
……
刘景云犹豫片刻,便是沉着脸道:“纵使来者不善,也是杀戮太惨,杀伤太多,有干天和,有违律法!我看,将这贾芸和这书局的伙计都拿到五城兵马司,先关起来再说,石大人,刘大人,你们看如何?”
贾芸心中一沉,但面色还是很平淡。
不愧是个吃人的强权世界。
明明贾记书局全站在理上。
对方就是要强行打压!
把人带回五城兵马司,必定就是一番拷打,然后屈打成招也不在话下。
纵使无事,关上几个月,书局这边的生意也黄了。
怕是人也残了。
你上哪说理去?
告官?
人家就是官。
以民告官,不论是否有冤枉便是充军流放的罪名。
不存在一百杀威棒的说法。
以民告官,军流两年!
这代价,你掂量一下是否承受的起。
好在……
贾芸唇角有一抹淡淡的冷笑。
就在此时,巡城御史刘守拙摇头道:“伯爷,贾记东主贾芸贾大人可是五品同知,位属我文官一份子,就算要问话,也是由朝廷下旨,三法司共同会审,岂有五城兵马司擅捕之理?”
贾芸花重金打点门路,捐的五品文官,在此时又是发挥了作用。
有五品文官官职在身,哪怕是捐官,这些文官也不会叫武勋轻易得手。
一个文官被侮辱,被欺负,代表文官群体被打脸。
文官也会分派系,也会内斗。
但除非面临生死存亡,否则在面对太监和武勋势力时,文官还是会站在一起,是天然的盟友。
哪怕贾芸出身武勋家族,官职还是捐来的。
但文官权重,行事就是这么高调张扬,就是这么强硬!
别说五品文官,就算是秀才举人,面对武勋欺凌时,文官团体也会选择支持自己人。
但贾芸其实根本不是文官一脉的人。
在场的两个文官也明白这一点。
他们当然是有自己的考虑。
果然,此时一旁的石磊也道:“事情是明摆着,大周律令,夜入人家打死勿论,白日持械与夜入等同。这些匪类持械夜入,贾记书局伙计奋起反抗有什么错?刘都指挥,这件事本官会如此上报,你有什么不同看法,也上报便是。”
此时围观者甚众。
但两个文官丝毫没有给武勋面子的想法。
当众驳回了刘景云要带人走的想法。
并且直接定性为防卫。
顺天府,巡城御史一并定性。
五城兵马司当然孤掌难鸣。
且在这等事上,武勋根本没有发言权。
刘景云心中暗恨。
若开国之初,朝廷重武轻文,这两个文官哪够资格说话?
开国百年,武勋可传承富贵的同时,在实权上也是远不及文官。
这还是大周吸取了前明教训,保留了武勋一定的体面尊荣和实权。
若是前明时,两个实权文官在此,他这个兵马司都指挥还得跪下听令,根本不够资格说三道四!
“两位大人说了算。”
刘景云恨恨出声,转身便走。
石磊和刘守拙相视一笑。
眼神中尽是鄙夷之色。
武官……哪怕是武勋,多半都是草包!
“来人!核查现场,甄别死者身份!”
“经查有人员逃向一处大宅,有被捣毁迹象,派人去彻查!”
“城中戒严,内不得出,外不得入!”
顺天府加巡城御史两人无视离开的刘景云,接连下令,控制现场。
很快就有顺天府的大批衙役,仵作赶到,核查现场,检视尸体。
并无察觉不妥。
这些强人都是手持兵器,并且有明显的习武迹象。
且都是被长铍穿刺毙命,都死于院中。
至于沿着血迹追查到的金沙帮的城南分舵则是被捣毁,并无尸体留下。
这也是贾芸吩咐,赵致仁等人把手脚做的很干净。
在书局反击,杀多少人都合律法。
追出去杀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会有不小的麻烦。
可以算做江湖仇杀。
石磊和刘守拙踱步至贾芸身前,两人都是大有深意的看向贾芸。
贾芸含笑抱拳长揖,说道:“下官贾芸见过两位大人。”
“贾同知不必多礼。”
“少礼。”
两个文官虚抬下手,便是还礼了。
石磊是正三品顺天府尹,天下第一知府,已经踏足重臣之列。
刘守拙是四品右佥都御史,兼南城巡城御史,官品职位都差一脚进入重臣行列。
两人自是不将贾芸这个小小书局东主,捐纳的五品同知放在眼里。
“贾同知,虽然你在理上,但一次杀戮过百人,有伤天和!”
“京师地面,天子脚下,有理也未必要造成如此血腥场面,传扬出去,我大周朝廷脸面何在?贾同知,你太年轻气盛了!”
贾芸身边的少年都面露不忿之色。
人家都杀进来了,书局这边能怎么办?
东主能怎么办?
要银子,就给?
杀进来,把脖子洗干净叫对方砍?
这两个高官,好不讲理。
刚刚伙计们看着两位大官喝斥兵马司的都指挥使,隐隐站在贾芸一边。
内心还有些感激。
此时见他们喝斥贾芸,便又是内心无比愤怒。
这些少年伙计已经视贾芸为神。
绝不接受任何人对贾芸的无礼!
何况,这两个大官说话明显是不讲道理。
石磊接着道:“贾同知,此事,虽然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后手了,但接下来你将面临的惊涛骇浪,怕是你想象不到!此事关系重大,若你有什么有关背后之人的证据,比如账簿之类,不妨交给本官替你做主,以绝后患。”
“是啊。”刘守拙微微一笑,声调放平缓后徐徐道:“我们也知道你有苦衷,也知道你在贾家不过是远宗族人,从未受到贾家的丝毫照顾。既然如此,不如安心走文官路子,我看你文采不差,写的小说,办的报纸都有益世道人心,本官有意替朝廷拾遗举贤,荐你到外地任实职知州,此后必有青云直上的一天,你看如何?”
贾芸心中冷笑。
果然来者不善。
看着金沙帮倒霉而满脸兴奋之色。
打压刘景云这个三等伯,不惜当面撕破脸。
当然是为了分舵的账簿。
金沙帮背后是以武勋为背景,主要是景和一脉的实权武勋。
没有这些大人物的庇护,他们也别想到如今的规模。
万人帮派,为非作歹,甚至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背后无人支持才是咄咄怪事。
而眼前这两位……怕是多半和金沙帮的背景不对。
或者说,是想借眼前之事,找到扎实证据后兴起大案!
他们根本不是要查案,也不是对贾芸有什么莫名的好感。
诱之以利,就是想看被捣毁的分舵那边,贾芸有没有找到什么可资利用的东西。
比如,欠条,账簿之类!
贾芸还真有。
但能交给眼前这些人?
他们一个是顺天府尹,一个是巡城御史。
金沙帮平时为非作歹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为被加害者出头?
京师街头,那些残疾的孩童是哪来的,他们不知道?
无非是无利不起早,寻常百姓在这些高官眼里和草芥无异。
没有好处,他们懒得出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