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看梁文元,刚准备跟杨二田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杨平顺端来几碗水,递给梁文元一碗后,扭头又走了。
向大媒想了想又跟梁文元说:“他啊,就是性子闷,不咋说话,但人不坏,瞧瞧父子俩住的地方,多好啊?是不是?”向大媒抬了下手,指尖划过了整个院子,
梁文元能说什么?端着碗点点头,随着媒婆抬起来的手扫了眼杨家的院子,心里对这个家还算是满意,可杨平顺......是被赶鸭子上架吧?
梁文元心事重重得回到了长排房子,四个姑娘都凑了上来,梁文元又是苦笑,“媒婆带我去了一家有瓦片房顶的人家。”
“那还不好?文元姐,我们都是土砖房,茅草屋!”多不知足啊?还要哭?
“那家的儿子应该没看上我!”梁文元摇摇头,叹气,“可媒婆也没带我去第二家,我好像是被塞进去似的。”
她本来不想这么快嫁人,但照这架势,不嫁不行了!一个独身的未婚姑娘,在这个遍地单身汉的村里,就是放在露天锅里的肉,谁都想吃,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累,但她怕被贼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那自己支撑着活下来是为了什么......
“真没想到,我竟是这样嫁人了。”梁文元喃喃几句,随即捂住了眼睛。
其他人都沉默了,即将安定下来的兴奋感消失殆尽,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别想了!咱们跟着走过来,早晚有这一天!赶早不赶迟,起码......起码没给咱们说老弱病残的男人吧?也没给咱们说丧妻的男人吧?”章小麦叹气开口,
“杨家村是个大村,我听说其他几个村子还不如杨家村呢。”陶花叹气开口。
“都往好处想吧!老天爷让咱们活了下来,那句话咋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可要越过越好!”刘十一叹气开口,
“文元姐,别想了......”何莲叶心里有点得意,瓦片房顶那家她去了没被瞧上,本来还不服气,这回可一点气都没了!
就算是不嫁,也比硬塞到别人家里强吧?还好还好,自己又去了老春婶家的院子里,瞧瞧未来婆婆那个热乎劲?总不是被硬塞过去的了吧?
梁文元点点头,用力挤出了个笑容,“说的是,都这会了,往好地方想吧!”
说完问起了其他三人嫁去哪家,陶花最开心,她跟章小麦要嫁的是兄弟俩,她还跟章小麦算是辽东老乡,两个人也能彼此照顾一下。
“是杨铁壶、老铁婶家,小麦嫁二儿子,我嫁三儿子。”陶花笑眯眯地拉着章小麦,“以后,小麦就是我二嫂了!就是村西头的那个院子,他家人多,听媒婆说,全村属老春婶家跟老铁婶家人最多。”
“我要嫁去杨三嫂家......哦,咱们应该叫杨三婶了!她家的小儿子,这家人也不少,光我看到的,就七八个孩子了。”刘十一说道,又看向几人,“她家在村尾巴,咱们来的时候路过了,你们一去就知道。”
梁文元一听,全是人多的人家,哎!她好像是个另类!算上她,要嫁的人家一共三个人,估计还不够别人家的零头......
“那你们可问了各家有多少田地吗?你们、你们都种过地吗?”梁文元没种过地,只种过菜,南海多以捕鱼为生,她家里男丁多,根本轮不到她出门谋生。
“我没种过地,我、我老家靠近扬州,那边全是丝绸刺绣,之前我家就是靠养蚕织绸为生。”何莲叶说道,想了下又补充了句,“哦,倒是家里有个荷塘,种着藕,所以我才叫莲叶。”
“我也没种过地。”刘十一跟着叹气,“你们听我名字就知道,我家孩子太多了,我是老小,在家只需要喂喂鸡,割割猪草,洗洗衣服而已。”
章小麦、陶花对视了一眼,没说话,其他三个都明白了,她俩种过地,会不会不好说,起码种过地!
“哎,真要下地干活,咱们仨会被嫌弃死吧?”何莲叶后知后觉开始担忧,
“除了我,你们嫁的都是人多的人家,想来不缺下地干活的人吧?我这么问,是那个瓦片家,人太少了。”梁文元觉得自己嫁进去了,肯定要下地的,
几人一愣,忽然心里都高兴了起来!对啊!人多力量大,不愁没人干活!何莲叶再一次暗自庆幸那个瓦片家没瞧上自己。
“种地难吗?”梁文元朝陶花、章小麦问道,“我只种过菜,跟种菜比,哪个难?”
“要说难,其实不难,你只要有把子力气,跟着家里人学,弯下腰干就是了。要说不难,也很难,下一天地,腰都能累折,胳膊都想丢了,饭也不想吃。”陶花开口,
“一开始你也别下猛劲,慢慢干,四五天你适应了也就好了!跟种菜差不多!”章小麦补充,
梁文元愣愣点头,还能怎样?告别渔村,来到农家,只能慢慢干,适应下去了。
一下午大家都絮絮叨叨种地的事情,直到吃了晚饭,躺在炕上,梁文元枕着自己的手,“明天......是不是咱们在这屋里的最后一晚了?”
“可能是吧?我听老春婶说,之所以这么赶,是因为附近十里八村,都缺女人,杨家村又是个大村,若是大姑娘没有赶着说好人家,其他的村子还会过来抢人。去年就发生过这样的事,说胡家村就抢了四五个姑娘,村里人都气得要死!”何莲叶接话,
“怪不得咱们排着队站到院子里让人家相看挑选呢。”陶花感叹,
“没办法,下手慢了,别人就来抢了!我还听说,往后的灾民难民会越来越少,因为再往西直到西域,更需要人,咱们这好歹开荒了好几年,也有人守着了,不能光紧着咱们了。”何莲叶继续道,
“所以咱们这些人大概是最后一批全是大姑娘的灾民了,往后再来没准都是拖家带口,或者不来了。”
“那我这口被人挑三拣四的气咽下去了。”陶花说道,“一说这个,我又忽然庆幸,至少不用开荒了,别说人,哪怕是壮牛,开荒也能累到吐!”
众人呼吸一重,何莲叶轻声问,“开荒这么累啊?”
“可不是!要知道那是荒地啊,什么都有,野草齐腰,石头遍地,各种虫子,赶在春播前能开荒多少算多少!连着好几年都要重复割草、捡石头、杀虫子......这也还好,就怕土地不够肥,还要浇粪肥养地,这活不但累,还又臭又脏,关键是有些土地不吃肥,你费劲巴拉浇了肥,它长出来的庄稼还是不行,还需要想尽办法养肥力,这才是最累的!”
“妈呀!我忽然庆幸咱们村的庄稼地都平平整整的!”刘十一惊了下,
“哎!我还想安稳下来了,看看能不能养蚕种桑呢。”何莲叶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这里的土地,桑树能不能活?”
“不能吧?我走这一路,过了洛阳吧?我就再也没见过桑树了。”梁文元只有洛阳之后的记忆,之前的她完全没有印象,无从判断,
“啊?洛阳?”何莲叶失望,她想要崛起,让婆家人高看一眼的愿望这一瞬间落空。
“你也别急,遇到了树苗,种下去试试,万一呢?”梁文元怕自己的记忆有误,连忙找补。
“只能这样了。”何莲叶已经没了最初的干劲,“睡吧!后半夜估计更冷,咱们没有那么多干柴,估计后半夜会被冻醒,冻醒了咱们就烧点干柴吧。”
众人没意见,安静下来开始酝酿睡意,梁文元第一个被冻醒,主要是她还没习惯睡炕,看其他人没反应,悄悄爬起来,去灶房生了火,准备烧点热水喝两口对付一下,结果陶花也被冻醒了。
于是叫醒其他几人,抱来干柴,烧好热炕,就着热水,每个人喝了几口,感觉炕有点暖意了,又都爬上去继续睡觉,这回梁文元再也不觉得睡炕难受了。
隔天大晴天,村口响起了打锣声,五个姑娘跟着其他长排房子里的人走到村口,果然不出大家所料,三天后村里办集体婚礼,开三天流水席,阵仗越大,其他村子才不好过来抢人。
除了梁文元,其他四个都被各自婆家叫去说话,嘱咐她们什么时候去登记户籍,什么时候领嫁妆钱,这几天缺什么了就说话。
梁文元突然心生羡慕......
“丫头!拿着。”杨二田家距离打锣的村口有点远,他拎着一篮子馒头,背着铺盖卷,先把篮子塞给了梁文元,才道,“走,你哪个屋?把这铺盖给你放下!”
梁文元忽然又不羡慕了,忙不迭的前面带路,“那个......叔!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