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雪,你可听见今日李答应说的话了?”
永宁宫西配殿,姜常在手里捧着温热的茶盏,“若我的孩子降生,要送去给主位的娘娘抚养...是不能留在我身边的...”
阳雪把窗户轻轻合上,将初夏的蝉鸣声隔绝在窗外,“小主是皇后娘娘的表妹,若是生下孩子,应该也是放在皇后娘娘膝下吧。”
姜常在闻言,眸子倏尔冷了下来,轻轻抚上小腹,“她当初写了家书,同姨母说要我入宫帮衬她,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阳雪一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小主,别想这些了,要不要午憩一会儿?”
姜常在犹豫着,终是点了点头,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若是只有主位才能抚养自己膝下的孩子,那这十个月,我也定要给自己腹中的孩子拼出一个主位娘娘的位置来!”
思渺宫里,洛知微立在桌案前,将苏常在所说的话,按照时间顺序,一一记录下来。
先帝在位二十一年,景德廿年,乾熹太后殁了;
景德十九年,宁氏入府,做庶福晋;
景德十七年,苏常在入府,做侍妾;
景德十六年,顾桓祁与懿纯皇后成婚。
按照秦贵人所说,宋霜若于五六年前暴毙,那就是景德廿年。
宋霜若应该在乾熹太后殁之前暴毙而亡的,若是在之后,自己的皇额娘薨逝了,顾桓祁是不可能办喜事的。
洛知微正盘算着,宫门外传来声音,洛知微慌忙将手中的纸撺成团,塞进袖口里藏起来。
“娘娘,”小路子在寝殿外恭声通报道:“是御前的源公公带着教习嬷嬷来了,说是祭祖的时日定下来了,定在五月二十二。”
“五月二十二?”洛知微看着桌案上快要干掉的砚台,“还有八天?”
“是。”
洛知微敛正心神,“快将人请进院子吧。”
“奴才明白。”
洛知微将手中的纸团从袖子里掏出来,引了些烛台上的火,将纸张与上头的字迹烧了个一干二净。
而后,去了院子里跟着教习嬷嬷学习祭祖的规矩。
洛知微面上在听着,可心思仍在方才的那张纸上。
宁氏是乾熹太后的侄女,乾熹太后疼爱自己的侄女,却没有将自己的侄女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送去了顾桓祁的身边做庶福晋。
顾桓祁在迎宁氏入府前,又特意去祭拜了生母庄敬贵妃。
而宁氏入府一年后,顾桓祁想要娶进府做平妻的宋霜若没了,之后乾熹太后也没了。
跟着一年后,先帝也驾崩了。
“俪嫔娘娘...”教习的嬷嬷唤了一声。
洛知微回过神来,“嬷嬷。”
“娘娘方才在想什么?”
知道洛知微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就算是一时出神了,教习嬷嬷也不敢怠慢,只是关切道:“可是听累了?”
洛知微浅浅笑道,笑意未达眼底:“没有,只是在想祭祀规矩甚多,本宫担心自己会出错。”
教习嬷嬷也陪着笑了笑,“无妨的,娘娘,到了祭祖那日会有许多宫人在旁伺候,娘娘循着流程,只需要上炷香,便是了。”
洛知微会意似的点了点头,“有劳嬷嬷了。”
竹叶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来给了那教习嬷嬷,又亲自送了她离开。
回来时却见洛知微仍在廊下坐着,“娘娘,怎么不进去?”
洛知微见四下无人,低声朝竹叶道:“本宫的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竹叶迅速打量了一番四周,搀扶着洛知微起身,进了寝殿,“娘娘是担心祭祖那天出岔子?”
洛知微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许是这两日太累了,要不娘娘先歇会儿吧?”
洛知微沉思良久,终是应下了,“先睡会儿吧,或许真是被你说对了,劳累使人心慌。”
又过了一日,晨昏定省时,姜常在穿了一身烟青色的衣裙,洛施粉黛,坐在位置上,闲闲饮茶。
洛知微神色一凛,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觉着洛知微可以半年从常在升为嫔位,她自然也可以,便要学着洛知微得宠的样子,为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博个好前程。
洛知微抽出丝绢,以食指关节抵在人中处,掩住唇角的笑意,这假孕的药下给她,可真是下对了。
叶皇后看见姜常在的装扮,也是一滞。
待散了晨昏定省,便将白贵人与姜常来留下来说话。
“你今日怎的这副打扮?”叶皇后若柳似的眉毛拧了拧,“你可别穿着衣裳到皇上跟前惹皇上厌弃。”
姜常在自然是听不进去,心里觉着是叶皇后生怕自己得了宠,成了主位,腹中的孩子便不能挪去中宫抚养,淡淡道:“俪嫔娘娘常穿着烟青色的衣裙,皇上不是日日都与俪嫔在一处吗?怎的嫔妾穿了,就是惹皇上厌弃了?”
叶皇后眉心一缩,眉毛皱得更是厉害,“她自然不同...”
还不等叶皇后说完,姜常在便站起身道:“嫔妾宫里蒸了些茶点,差不多也好了,嫔妾要去尚宸殿看望皇上了,就不配皇后娘娘叙话了,先行告退。”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皇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皇上与宋霜若的旧事如今这后宫也没几个人知道,若是走漏出去,掀起什么风言风语,皇上定然会觉着是自己想要挑拨他与洛知微的关系。
可姜常在这般莽撞,以为自己穿上个烟青色的衣裳就能讨皇上欢心,未免天真过头了。
“娘娘何必动气呢,”白贵人坐直身子,恭敬道:“皇上偏爱俪嫔,姜妹妹入宫时日不长,既然听不进去娘娘的劝告,碰了壁了,便知道娘娘是为她好了。”
叶皇后侧眸,自然听得出白贵人话中的挑拨之意,不愿理会。
白贵人又温顺道:“况且姜妹妹有孕在身,皇后娘娘大可放心,皇上自然不会为难的姜妹妹的。”
叶皇后靠在隐丹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凤仪上扣着,“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像是变了个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