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细雨不停，江义敏撑着一油纸伞，跟着顾桓祁去了正殿。
竹叶帮洛知微将寝殿的门关上，整个碧凰宫的寝殿里就只剩下洛知微和叶皇后两人，
洛知微面上的温顺婉约霎时间荡然无存，一道闪电照亮了洛知微眸中的阴鸷。
一手端着碗，一手掀开内寝的帷幔，看着床榻上虚弱的叶皇后，洛知微勾唇笑了。
叶皇后侧头，凌乱的发丝粘在额头上，看着烛光中向自己走来的洛知微，手上端着一碗来历不明的汤药，瞳孔一颤，声音沙哑，“你想做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洛知微端着那碗符水，在内寝中向叶皇后稍稍欠身，“这是易监副为皇后娘娘向上天祈求得来的驱邪之物，需要皇后娘娘将这水喝下，便可解了身上这痛楚了。”
叶皇后忍着腹部疼痛，想起方才在寝殿里伺候的宫人告知，院子里正在做法事，“可是为什么是你？桂落呢？”
“当然是臣妾了，”洛知微直起身子将手中的汤碗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敛正衣袍坐下了身，“端午后赏花会引蛇，常兴戏台外的桂花油，除夕晚宴想要臣妾落水。”
洛知微一件一件念着，啧了一声抬起头来，“这些，都是皇后娘娘手笔吧？”
叶皇后的眸中生出一丝不安与警惕，环视着寝殿，“你到底想做什么？”
洛知微闻言笑了，抬起手，以手背在叶皇后惨白的脸颊上划过，忽然捏住叶皇后的下巴，迫使着叶皇后与自己对视，“那桩桩件件，臣妾倒要问问，皇后娘娘是想做什么？”
叶皇后不再说话，奋力别过眼去不与洛知微对视。
“臣妾能做什么呢，皇后娘娘身娇肉贵，臣妾只是想让皇后娘娘尝试一下，失去腹中孩子，是什么滋味？”说着，洛知微的手，又落在了叶皇后的孕肚上。
“是你，”叶皇后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是你在害本宫？”
“臣妾可没有，”洛知微皱了皱鼻子，摇了摇头，“臣妾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曾与皇后娘娘见过面了，如何能害皇后娘娘呢。”
叶皇后吞了一口口水，快要被寝殿里的幽深的氛围给逼疯了，泪水夺眶而出，“洛知微，你究竟想做什么？！”
洛知微将食指放在嘴唇前，“皇后娘娘别动怒，若是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叶皇后的眸色渐渐变得惊恐起来，欲言又止。
“那至高无上的金銮宝座，实在是个神奇之地方，连人的性子，都为会权利而改变啊，”洛知微抬手，将叶皇后脸颊上凌乱的碎发整理整齐，声音轻柔，眼底却氲着寒冰，“臣妾从前觉着贤妃娘娘做事虽狠决，但心底仍有良善的一隅，不伤无辜女子，不害无力稚子，可是如今，贤妃娘娘成了皇后娘娘，这些似乎都不一样了。”
叶皇后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眼神跟着洛知微的指尖，自己的脸上游移。
洛知微收回手，伸手扯起了被子的一角，看着床榻上的血污，眸中一抹明厉之色，“如今，失去孩子的痛苦，皇后娘娘可也体会到了？”
叶皇后拼命摇头，神色慌乱，呜咽着哭出声来，“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本宫，放过本宫的孩子。”
“稚子无辜，臣妾才不会去害一个孩子，”洛知微将那碗符水又端了起来，“只是臣妾想要皇后娘娘记住今日之痛，日后皇后娘娘若是敢动景熙一根汗毛，臣妾必定十倍奉还。”
说着，以虎口捏开了叶皇后的嘴，将已经凉透的符水灌进了叶皇后的口中。
暗色的水渍顺着嘴角流到叶皇后的脖颈上，又流到枕头上。
叶皇后一面剧烈地咳着，一面却又努力压制着自己喉头的不适，生怕因为身体的震动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洛知微从腰间抽出了丝绢，轻柔地擦去了叶皇后脸上的水渍，“是臣妾伺候不周，忘了拿支汤匙，只能委屈皇后娘娘了。”
说完，洛知微挑了挑眉，眼角眉梢处尽是挑衅之态，而后浅浅一笑转身离开了，并未行礼，只是留下一句：“臣妾告退了。”
伸手打开碧凰宫寝殿的门，一阵寒风将寝殿的门吹得咿呀晃动，洛知微额角的半缕青丝随风飞舞。
竹叶回眸，伸出手搀扶着洛知微，“娘娘，咱们可要回昭阳宫去？”
洛知微颔首，将鬓边发丝拢好，“本宫累了，备轿吧。”
“是。”竹叶撑着伞将洛知微送上了轿辇，而后去了正殿向顾桓祁回禀。
“俪妃不适？”顾桓祁从上首位站起身，看向易水寒，“不是说着法子不会伤了俪妃吗？”
竹叶忙解释道：“皇上息怒，俪妃娘娘离开前，让奴婢同皇上说，俪妃娘娘只是有些疲累，请皇上不必担忧，不能亲自来向皇上回禀此事，还望皇上恕罪。”
顾桓祁如何能不担忧，深吸两口气，“朕知道了，你先去伺候俪妃吧。”
“是，奴婢告退。”
寝殿里头，痛苦的呻吟声终于停了下来，叶皇后的眼泪不断涌出来，流过脸颊和下颌角，惊魂未定，心口砰砰直跳。
顾桓祁脚步匆匆，掀开内寝的帷幔。
“皇上...”
顾桓祁上前，叶皇后微微用力，撑起身子一把抱住了凑近自己的顾桓祁，“皇上，凝霜好怕。”
“没事的，没事的。”顾桓祁拍了拍叶皇后的后背，后背上的汗已经将寝衣湿透了，轻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叶皇后想同顾桓祁说方才洛知微的所作所为，可是想起洛知微方才说的话，只是抿着嘴，无声地哭泣着。
桂落站在床榻边跟着掉眼泪。
“皇上，让微臣为皇后娘娘探探脉吧。”乔太医低着头，站在内寝的帷幔外呼道。
顾桓祁安慰好叶皇后，亲手给叶皇后掖了掖被子，朝桂落道：“将乔太医请进来吧。”
“是。”桂落擦干净眼泪，转身去了内寝外。
*
昭阳宫里，洛知微沐浴更衣完已经是午后，闲来无事，便去了偏殿。
“娘娘。”
洛知微颔首，朝乳娘低声问道：“景熙，还未睡醒？”
“回娘娘的话，”乳娘也压低了声音，“大皇子今日许是玩累了，还未醒呢。”
“本宫去看看他。”洛知微提起衣摆进了偏殿去，殿内熏着顾桓祁调制的香料，闻之使人心静。
洛知微凑近摇床，看着顾景熙的睡颜，渐渐安下心来。
今日叶皇后突发不适，洛知微也不知道易水寒是如何做到的，那药明明送到太医院查验过了，既能瞒过乔太医，又能让叶皇后的身上出现小产之相，事发时又能不露痕迹。
居然还给了洛知微机会与叶皇后独处对质，这个易水寒，深想下去，实在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