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舞剑的男子见状,转身飞也似地逃了。
随后一支弩箭射向宝和殿外,划破了长空。
洛知彰看向洛知微的方向,脚下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坐在地上已经断了气的宋昌,唇角流出紫褐色的鲜血,那剑上居然有毒。
“追啊!”洛渭洲朝洛知彰轻叱一声,脚下生风便追了出去。
洛知彰未再犹豫,紧随其后,跟着洛渭洲去追那刺客去了。
宫人将已经断了气的宋昌和那女刺客抬走,洛知微愣愣地坐在座位上紧紧攥着自己的右手,泣不成声。
顾桓祁这才放下手中弩箭,起身往洛知微身边去了,“阿若...”
洛知微纤薄的双肩抖动着,颤抖着抬起左手,指尖与指缝处沾满了鲜血,浓稠黏腻,“桓郎,阿若好怕...”
见洛知微双颊泪痕斑斑,脸色惨白,声音干涩沙哑,顾桓祁心疼不已,赶忙拂手喝道:“来人,备轿,送俪妃回重湘宫!”
“是。”
竹叶和杜若搀扶着洛知微出了宝和殿,上了轿辇,放下轿帘,洛知微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直到舌角尝到一丝腥甜味道,洛知微才将紧攥的右手缓缓展开,护甲松动,叮铃两声掉落在轿辇中。
“娘娘?”
听见轿辇中有声音,竹叶一惊,凑近轿辇轻唤一声。
“本宫无事。”洛知微略显虚弱声音中仍带着哭腔,一封满是血迹的信封被折叠几次,成四方形状,被洛知微攥了许久,如今正平躺在洛知微的掌心中。
就着轿辇里昏暗的光线,洛知微勉强读完了信上的内容,瞳孔止不住地颤抖着,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轿辇一路飞快,稳稳当当地将洛知微送回了重湘宫里。
竹叶跟在洛知微后面,急忙关上了寝殿的门,正要将铜盆端来给洛知微净手,却听见洛知微轻唤一声,“竹叶。”
“奴婢在,”竹叶放下手中之物,凑近洛知微的身旁,“娘娘。”
洛知微并未坐下,站在内寝里,声音虚飘飘,朝竹叶无力地摊开手,“将这东西找个锦盒收着,锁起来,藏好了,本宫不提,你就当不知道此物,明白吗?”
那信封被来回折叠过几次,上面沾满了血迹和汗水,竹叶一怔,而后小心翼翼双手从洛知微的手中把东西拿走,按照洛知微吩咐的,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一切料理好,竹叶才端起了铜盆,“娘娘,奴婢伺候您先净手吧。”
话音刚落,洛知微的眼前渐渐失去了焦点,脚下失去了知觉,笔直地向后仰去。
“娘娘!”竹叶将手中铜盆随手扔下,一个箭步冲到洛知微的身后,将洛知微一把抱住,才没让洛知微摔倒在地,“娘娘?娘娘!”
竹叶轻唤两声,不见洛知微醒转,伸手搭上了洛知微的脉息。
脉弦而长,是气郁之症。
“来人,俪妃娘娘晕倒了,快来人,叫太医!”竹叶抱着洛知微瘫坐在地上,用尽浑身力气大声喊着。
*
尚宸殿里,顾桓祁一人一盏烛火,高坐在龙椅上,胸口不停上下起伏着,脸色冷淡,紧抿着嘴唇,眸中恨意凝聚,沉郁阴鸷,似有沉重的黑云压在头顶。
殿门缓缓开启,月色从两扇大门的缝隙中洒落入尚宸殿中,落在顾桓祁的脸上。
“查到了?”
江义敏转过身,将殿门复又合上,尚宸殿内有只剩下一阵烛火的光亮,江义敏缓缓上前,“皇上,洛将军与洛副将本已将那刺客捉拿归案了,只是那刺客咬破了齿缝中藏了许久的毒囊,已经服毒自尽了。”
“这点事都做不好。”顾桓祁的眼中多了一丝憎恶,转念道:“俪妃那边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俪妃娘娘受惊吓过度,昏了过去,乔太医已经赶到重湘宫了为俪妃娘娘医治了。”
顾桓祁握住腰间的玉坠,轻轻摩挲着,眼尾处微微抽搐一下,“宋昌...为何会为阿若挡下那一剑?”
宋昌与洛知微并未有多少渊源,洛知微入宫时,顾桓祁曾试探过,宋昌并不像是认识洛知微的样子,可为何今日又会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挡下剑呢?
江义敏从袖口处取出一封信件和药包,略略抖了抖自己臂弯的拂尘,将手中的东西呈到了皇帝的手边,“事发之后,奴才便派人去宋府搜查了一番,这是宋大人的遗书。”
“遗书?”从信封中抽出一张薄宣,上头工整地写着宋昌已无亲人在世,生活无趣,早有与妻女团聚的想法。
将手中宣纸放下,顾桓祁幽幽看向那封纸包,“这又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此物为砒霜。”
顾桓祁本欲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宋昌早就有意寻死?”
“以目前所见,正是如此,”江义敏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奴才对比过字迹,这字迹是宋大人的不错,宋大人早有寻死之意,今日机缘巧合救下了俪妃娘娘。”
顾桓祁将食指指节抵在鼻尖处,口中轻念,“机缘巧合...”
直到翌日午后,洛知微才渐渐醒转。
眼前重新清晰,一道玄青色身影跃入眼帘。
“阿若...”
见顾桓祁眉间的忧色,洛知微缓缓抬手,将顾桓祁紧皱的眉头轻轻抚平,声音疲惫虚弱,“桓郎...”
顾桓祁一把抓住洛知微的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洛知微心下几转,柔声道:“臣妾记得,是有一位大人,救了臣妾...”
“是中书令,宋昌,”顾桓祁将洛知微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温柔揉捏一阵,“朕已下令,会厚葬宋昌。”
“原来是宋大人...”洛知微含笑点头,心中的苦涩与痛苦不敢流露半分。
亲手喂洛知微用了些清粥小菜,看着洛知微服下了药后,顾桓祁才离开重湘宫,回转尚宸殿去。
待皇帝离开,竹叶入内,将遗书与砒霜之事告知洛知微,“宋大人早有了断之意,趁着昨日救下了娘娘。”
“不可能,”洛知微的声音十分虚弱无力,却格外坚定,“若是你,历经十年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你可会有寻死之心?”
竹叶一愣,“娘娘的意思是,那遗书与砒霜是假的?”
洛知微颔首,“只怕早就有人先江公公一步,备下了这些,免得皇上会疑心本宫与宋大人之间的关系。”
会是谁呢,洛知微将食指和拇指捻在一起,细细思忖。
昨日洛知彰跟着洛渭洲去捉拿刺客,没时间再去宋府伪造遗书,那会是谁呢?
而且这个人已经知道了宋昌与自己的关系。
正想的出神,杜鹃和杜若入内,手里捧着一紫杉木托盘,随着脚步传来一阵珠子滚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