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强一直有个念想,想从东川大队调到支队办公室。
进了支队办公室,便不用每天在大马路上呼吸汽车尾气。
而比这更重要的一点是,进了办公室之后会有更多的机会与领导接触,晋升空间也会更大。
这个念想,只有尹秋红能帮他实现。
前些日子尹秋红已经答应过他,会帮他想想办法。如果尹秋红出了事,那他调动的事也会泡汤。
这些内情,林东凡都是从王队那里听来的。
见罗强一脸谨慎的样子,林东凡便知道这家伙也不傻,今天要想让他全力配合,还得再施加一点压力才行。
林东凡拿起桌上那两条中华烟,当警钟使,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不急不慌地警告:“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如果由我们反贪局来处理你这件事,行政处分与党纪处分,一个都跑不了。就算不双开,三年内你也别想有晋升的机会。你想清楚再回答我,我也不想断你的前程。”
三年内不能晋升,这他妈还叫不断我前程?
罗强心里那个崩溃啊。
见过厚颜无耻的人,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好想问候一下林东凡的祖宗十八代,可又不敢挑衅。
把柄在人家手上,尾巴该夹还是要夹一下。
罗强郁闷地询问:“有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
林东凡毫不犹豫地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如果你愿意戴罪立功,你的问题就交由你们交警大队内部去处理。如果你不想戴罪立功,那我们就辛苦点,认真处理你这个案子。两条中华烟,加两千块现金,这些都只是现行的证据。回头我们再复核一下由你经手的那些交通案件,刨个根问个底,应该能……”
“你这是威胁我!”
罗强两眼含恨,打断了林东凡的话。
林东凡道:“我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居然说我威胁你,你的阅读理解是体育老师教的?”
“姓林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事情别做得太绝。”罗强怒道。
林东凡连番敲打:“尹秋红现在都自身难保,你还指望她拉你一把。我感觉这事很荒唐。在这件事情上你若拎不清,那就是与组织对抗。”
说到与组织对抗,罗强顿时心如死灰。
对于体制内的人来讲,这是一顶无法承受的大帽子,分分钟能把人压死。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就收了两条烟,外加两千块现金,怎么就卷入了水深王八多的9·28森林火灾案?
哦,不对……
导火索,好像是查酒驾,兔子没逮着,反被兔子咬了一口。
罗强越想越郁闷:“我能不能抽根烟?”
“可以。”
憋了这么久,其实林东凡也想来上一根,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桌上那两条软中华肯定是不能拆。
只能自掏口袋。
林东凡和罗强各抽各的烟,罗强的条件比林东凡的好,抽的是和天下,林东凡抽的是利群。
林东凡笑道:“你们交警的日子,就是滋润。”
“别瞎鸡八联想,这包烟是朋友送我的。”
罗强瞧了瞧一言不发的简思凝,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林东凡身上。
苦笑道:“今天栽在你俩的手里,算我倒霉。我就纳闷了,你们怎么知道我车上有中华、有信封?”
“你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林东凡笑道:“我的建议是这样,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去瞎想,可以节省一点脑细胞。”
“行吧,算我倒霉。”
罗强又用力吸了一口烟,郁闷之气弥漫得满屋子都是。
林东凡道:“明天,你跟我去青竹村找你老丈人。你老丈人也是基层的一个老党员,叫他别犯糊涂。”
罗强的老丈人杨寿礼,再过几天就将迎来六十大寿。
说是老年人,干劲还是很足。
在青竹村当了十几年的村长,杨寿礼也算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膝下虽然没有儿子,但两个女儿都嫁了个铁饭碗。
大女婿彭军华,是东川镇中心小学的校长。
小女婿罗强,是东川大队的交警。
唯一令杨寿礼感觉没面子的事情,就是大女婿作风不检点,看到有点姿色的女人就想入非非,连哄带骗,逮着机会就上。
前年中秋。
本来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大女婿彭军华蹿到隔壁杨寿山家,把杨寿山的儿媳妇柳红扑倒在柴棚间强行硬上。
结果被大女儿杨晓芸逮了个正着。
那天晚上。
杨晓芸把柳红从柴棚间揪出来,两人拽头发撕衣服,就跟杀红了眼的泼妇一样扭打在一起,怎么不体面就怎么来。
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成了全村的笑柄。
两家本来是堂兄弟。
自那之后就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现在杨寿山家遭了大难,杨寿山被大火烧死,儿子杨涛上访失踪,儿媳妇柳红也不消停,曾跑到省政府门口去举牌子。
杨寿礼感觉柳红两口子到处闹,就是不想赔钱。
两家的仇也越结越深。
柳红两口子闹得越凶,他这个村长的日子就越不好过,上面隔三差五地点名批评,没少给他施压。
因此,杨寿礼很支持李横波的一系列举措。
次日中午。
杨寿礼叫老婆多做了几道菜。
好酒好菜招待着李横波:“李书记,现在你是咱们村的第一书记。村里的事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说真的,柳红若是再这样闹下去,那真有点不识趣。”李横波道:“现在政府帮她们家垫资赔偿,又没人追着她要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这话说得在理。”
杨寿礼一口小酒一口菜,吃吃喝喝很是自在。
他大概也想不到小女婿罗强,和林东凡等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想起柳红那个臭不要脸的贱货,心里这气便不打一处来。
贱货!
这两个字,是杨寿礼对一个女人的最高鄙视与蔑视,这种评价,全村就只有柳红一个人配得上。
柳红,害得他大女儿差点跟彭军华离婚。
现在还搞得他天天被上头点名批评。
每次一想起这些窝心事,杨寿礼便想效法古人,把柳红拉去浸猪笼,以泄心头之恨。
杨寿礼痛恨道:
“那九户没有上名单的家属,都通情达理。就柳红那个贱货,自从反贪局的人来了我们村之后,她的底气是越来越强。我看她现在不仅不想赔钱,还想倒把一耙,讹上一笔横财。这股歪风邪气,必须想办法压下去。”
“依我看,这个柳红主要是精神方面有问题。”
李横波说得跟真的似的。
接着又提议:“村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以村委的名义,给南州市精神病院打个电话,把柳红送进去治一治。”
“哈哈,李书记,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有办法。”杨寿礼举杯:“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李横波含笑碰杯,不再多说什么。
村里会计突然跑进来急报:“李书记,村长,柳红拿着一把菜刀往这来,拦都拦不住,你们要不要避一避?”
“避什么避?来得正好,我正愁着不好怎么下手!”杨寿礼吩咐:“她这是犯病了,你去找根粗一点的麻绳,把她捆起来!送精神病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