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里南停在了那家江南式的私人会所,江周给她开的门,孟九轶下了车,望着庭院那棵迎客松。
恍惚回到几个月前,谈屿臣第一次对她露出獠牙的时候。
她偷拿冯岚的把柄,准备偷偷泄露给娱乐部,被谈屿臣暗中截获,他将照片烧得一干二净,出言讽刺,踩踏她的尊严。
兜兜转转,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从前了。
大概是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孟九轶反而麻木得出奇冷静,冗长的走廊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侍者替她推开包厢门。
她进门后,轻轻的阖门声让她心里一紧。
谈屿臣坐在拐角区域的吧台上,长腿支着,随意抵着酒台,正拿杯调鸡尾酒,昏昧的蓝光隐去了他的面部神色。
孟九轶垂着头,连平时的虚与委蛇都做不出来,偌大包厢的氛围被他死死压着,喘口气都觉得很压抑。
谈屿臣随意问:“大半夜的,怎么想起去非洲了?”
孟九轶勉强笑了下,“突然想起来还没去过非洲,就临时起意想去看看。”
“是么,我还以为九轶打算畏罪潜逃呢?”
他的神色那样漫不经心,孟九轶的后背却止不住的发毛,她最怕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怎..怎么会?”
谈屿臣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你向来敢做敢为的,只是不久前才跑英国一趟,风景看完了嘛,就往非洲跑?”
哪有什么英国啊。
孟九轶的笑已经变得很僵硬了,“我这人看景色就是囫囵吞枣,东一锤西一棒,早习惯了。”
谈屿臣道:“是么,来回跑一趟累着了吧,给你准备了点喝的。”
男人打个响指,就有佣人端来两杯喝的,轻轻放在吧台上。
一杯水,一杯威士忌。
和游轮那晚的酒杯一模一样。
孟九轶瞳孔睁大,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谈屿臣掀眸看她,慵懒漂亮的眼睛里是触手生寒的凉意。
“选一杯。”
孟九轶避开和他对视,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酒和水二选一,能不能选中那被下药的,就看她运气。
“我...还不怎么口渴。”
他拿过鸡尾酒呡了口。
“既然你不喝,那就只有让孟家的人来替你,再不济就把你英国的弟弟叫回来。”
孟九轶闭上了眼。
被他漫不经心的话卡着脖子,无法呼吸。
孟家人来了,只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孟父为求自保只怕第一个将她大义灭亲,以消他的怒火。
她抬眸看他,含着垂死挣扎的希冀,“我选了,就能前尘往事一笔抵消吗?”
两人的目光在灯光缭绕里撞到一起,他眼神似讽似嘲,并未表态。
孟九轶没有别的选择,缓缓上前。
深蓝色的光波在水里泛起纹路,而另外一杯金澄澄的,像是未曾炼制的黄金。
难怪在酒吧里,酒水是解愁良药,这么漂亮的颜色谁不喜欢呢?
可惜面前的两杯,于她而言都是穿肠烂肚的毒药。
孟九轶根本不知道选哪杯,硬着头皮拿了杯水,可杯口触到唇边,怎么都喝不下去。
手也跟着在发颤。
谈屿臣似笑非笑看她,“表现得这么视死如归做什么?不管你挑没挑中,我都会好好替你善后,不会像你一样撂下不管的。”
“咚”了一下,石头沉入海底,带着被捆绑住手脚的她,瞬间淹没鼻息。
一阵窒息掐住孟九轶的喉咙。
她不想喝。
不想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不想失去理智敞开衣襟匍匐在他脚下,向他求欢,不想再回到那天勾引他,却被他反羞辱的时候。
这种药有多可怕,那晚她见识过的。
他将她从沙发带到床上,再抵着墙,她的腰都像是要被掐断了。浪涛拍岸,总有结束的时候,可他乐此不疲,亢奋如斯,像是打算永远做下去。
若不是那个灯炳,孟九轶只怕会被他弄死。
她给他的是二择一的选择题。
可他呢,有没有可能是必选项?
两杯里都有。
孟九轶已经不相信他了。
有晶莹沿着孟九轶的眼角滑落,轻轻滴入杯中的水里,她仰头将水一饮而尽,杯子放在桌上。
“我已经喝了,接下来是什么,砍手砍头吗?”
她不虚与委蛇了,也不想冒着刀要落不落的风险再去讨好他。
一双眼睛不惧地回视着他。
虽然骄傲硬气,但两条清晰的泪痕明明灭灭浮在她脸颊,下嘴唇也咬出了深深的齿痕。
谈屿臣莫测难辨的目光在她脸上迂回,扯了下唇。
“我这还没对你做什么,你就引颈自戮了?”
孟九轶道:“有区别吗?早和晚的问题而已。”
她不否认不辩解,倒是将罪行承认得一干二净。
他的手在桌子上闲敲了下,“什么时候和她做的交易?”
孟九轶声音艰涩,“就..上回老太太邀请孟家去做客那天。”
“知道她的目的,你也同意了?”
他在问,知道沈媛打算睡他,进他户口本,她也同意了?
孟九轶闭上眼,点了点头。
谈屿臣呡了口酒。
“犹豫过吗?”
有吗?有的吧。
孟九轶对他的手段并非半点不知,她还不想死的那么快,而且她替他办事,他付她报酬,游轮多亏有他才躲过一劫。
她并非不懂知恩图报,也并不是生来就喜欢被刺别人的人。
但是生活总是反复告诉她,良心在利益面前没用。
孟九轶眼神沉坠地盯着地面。
“这重要吗?”
那就是没有犹豫。
男人手中的冰块扔进杯底,气泡顿时争先恐后涌上来,瞬间沾湿他的手指。
他的气场太强,偌大包厢被他的阴沉气死死压着,仿佛只匍匐准备捕猎的野兽,随时能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那股死寂让孟九轶牙齿咬紧了,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丝毫不影响浑身如坠冰窖。
她受不住主动出声,“我已经主动交代了,生与死都听三少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