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难解。
千回叹息连连。
她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也不知道郁忱现在身在何方。
无论如何,她都要先找到郁忱再说。
问了一声二百五,对方又溜号了。
千回只能自己去找。
但是花郁忱的钱花习惯了,她现在可谓是两袖清风,赶路的费用都没有。
而且她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被迫提剑去帮人解决邪祟问题,赚点钱,顺便打听郁忱的消息。
途中千回倒是听说魔界封印大开,但仙魔两界倒是没再打起来,仿佛是又立了什么合约,他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郁忱。
世间邪祟之气更重,千回途径人界,几乎均是哀声载道,同时她听到最多的就是——都怪郁忱,全是郁忱的错。
千回上前一探,是一个枯瘦的男子。
他的身上是肉眼可见的魔气,夹杂着怨气与不甘,逐渐化作邪祟之气。
他哭天抢地:“都是郁忱,他把我好不容易修炼的修为,全都掠夺殆尽!”
众人均是愤恨。
千回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你身上残余的明显是魔气,不要什么都推托在郁忱身上。”
那男子却不依不饶:“我亲眼所见!怎能为虚?你怕不是和郁忱为伍之人!”
人群里真有人惊呼道:“这张脸,不正是仙人们张贴告示之中的另一人吗?!”
千回蹙起了眉,她从乡下而来,倒不知修仙者也要捉她?
人群一哄而散,面上全是惧色。
但有一枚鸡蛋直直向她丢来,千回下意识以袖掩面,鸡蛋却不知怎么偏斜了过去,落在地上,臭气熏天。
一个小孩大喊道:“坏蛋!”
千回忍了忍,提剑直直刺向最开始那名平白污蔑之人。
她随意一扫,带起的碎光落下,一剑便将即将成形的邪祟,灭于剑光之中。
一群人后退的更厉害了,那小孩也被捂上了嘴。
千回懒得理他们,毕竟她又伤不了人,也只能动嘴皮子。
她匆匆掩上面容,回眸扫视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鸡蛋,突然间心念一动。
那枚臭鸡蛋怎会偏斜如此严重?
千回打算去买顶帷帽,掏了掏包里从乡下除邪赚的零星铜板,感叹道:“要是有顶别人不要的帷帽掉我面前就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阵大风刮过,正正好一只裹着白纱的斗笠被吹到她的面前。
千回飞快地接过,挑起了眉。
“有人要吗?没人要我就带走了啊!”
街道上零星的人古怪地看她,却没有应答者。
千回理所当然地戴上,白纱从她的面前垂落,隐隐遮挡了视线。
既然郁忱就在她身边,她倒也不用刻意去找了。
但是为什么躲她?
平白吓她一跳。
她慢吞吞地四处闲逛,倒是真看到了她与郁忱的追捕告示。
想想也知道,估计是为了珺璟剑。
只是,取剑,但灭剑灵之策估计是他们更想要的。
千回垂下眸,侧耳听见路过的人都在说今晚的放灯祈福。
自邪祟卷土重来后,一年一度便有了这日的祈福仪式,意在祈求上仙,消祟去灾。
千回冷笑一声,倒不觉得高高在上的仙界会投下仁慈一瞥。
但并不妨碍她去凑热闹。
所放之灯为孔明灯,千回站在摊位前,想挑个最大的,放起来气派!
把身上所有的铜板都花了,千回扯着个比她半身高的灯来到了桥上。
她不顾及灯硬生生闯入人群,碰到的人无不被迫让道,就这么让千回占领了最好的位置。
卖灯的老板同她说,这么大的灯不好放。
千回默默想,正合她意,就是要不好放。
等天彻底暗下来,街上的灯笼荧荧发光,串起红色长线,蔓延至远方,如一条引人归家的路。
零星的孔明灯渐渐被人放起,不过一会就变得密集,如同点缀在夜空的星子般耀眼。
千回扯着灯,迟迟不放,只是仰头看着别人的灯。
他们都在灯上写了愿望,大多都是祈求平安顺遂的。
千回微微笑了笑。
湖边桥头的风要大些,吹起千回的灯,她却不肯松手,仿佛在等待什么人。
直到一股猝不及防的大风吹来,带起千回帽檐之下的白纱,将将带着斗笠而去。
她下意识松了一只手,扶住帽檐,就见风将灯的另一边晃悠悠的吹起。
千回慌忙又去拽灯,帷帽的白纱越发飘忽,贴着她的脸,有些许的难受。
她被白纱刺挠,又不得不去拂开。
这次她没有再去死死拽着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灯的另一头越飘越高。
如果,他还不来的话,她就放灯。
如果,他还不出现的话,她就提剑。
为什么要躲她?
她自认为自己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要杀郁忱的心思。
千回紧紧闭上了眼,松开了指尖。
所以,你快来啊。
她颤巍巍地睁眼。
昏暗的夜色下,灯的另一头已被人扯住,在风中飘摇着,始终未曾挣脱。
千回眨眨眼,终于抬手去捞了自己这一边,弯了眉眼。
她听见对方说:“为什么不许愿望?”
声音平和,一如既往,又带着些许的温柔。
千回冷哼一声:“愿望已经实现了。”
对方不语。
千回只说:“我们一起放灯吧?”
“三——二——”
“一!”
她的话音刚落下,他们一道松了手。
随着白色的孔明灯晃悠悠地飘荡飞起,一寸寸露出灯光映照下的面容。
千回没有抬头看灯,只是执着地望向对面,看着郁忱的脸一点一点地出现。
她隔着白纱看他。
风带起白纱,透过时现时消的缝隙,他依旧是银白色的面具,却浓稠的黑眸。
郁忱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静静地与她对视。
他率先开了口:“是什么样的愿望?”
千回:“当然是让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愿望。”
郁忱愣了愣:“就这么简单?”
千回叉腰:“简单吗?”
本身已别无他求,平安顺遂此生怕是办不到了。
快乐无忧,眼瞅着也不能。
那就许下最切实的愿望。
千回最终问他:“为什么躲我?”
“距离我太近,太痛了?”
郁忱摇头。
“怕我杀了你?”
摇头。
千回思索一阵又问:“怕连累我?”
犹豫着摇了头。
“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害我?”
“怕我看见你杀人的样子?狼狈的样子?”
千回忍不住上前一步,怼在他的面前:“你是不是只会摇头?”
郁忱垂眸,看见灯火下,她气鼓鼓的样子。
鬼使神差一般,他怔然间用手挑开了她面前的白纱。
如同掀起盖头般,缓缓露出她的那双瞳眸,蕴含着世间一切最闪烁最灼目的光,如同星子划过天际般的唯一明亮。
他忍不住轻轻道:“我好像……”
喜欢你。
所以有了不舍,所以有了妄念,所以不敢见你。
却无论如何,还是想,再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