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织与碧珞行至洛城时,恰逢洛城一年一度的落彩佳节。
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路中央有艺人表演喷火之术,火光四溅,如龙吐珠,引得路人拍手叫绝。
路两侧,各色花灯高高悬挂,试与星河争辉。花灯之上,或绘有花鸟鱼虫,或刻有诗词歌赋,样式丰富,色彩斑斓,夺人眼球。
碧珞感到十分新奇,一会儿赞叹一声,一会儿又跑到摊子面前挑选物品。
阮织对那些小玩意儿不感兴趣,她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足有手臂那么长。
一路看去,她的目光只停留在糕点摊上。
皇城也曾举办过这样的盛会,不过不似这般具有烟火气。
阮织还记得她第一次参加也是偷偷从宫中溜出,不过被裴饮琢逮到。
被他逮到也不奇怪,那人像在她身上装了什么东西,无论在哪里,他总能找到。
本来阮织逛了一圈后,对这花灯节由兴趣盎然变成索然无味,却因为裴饮琢的出现让她勉强提起了一点兴致。
因为裴饮琢板着脸,格格不入地行走在欢声笑语间时,被这灯光和烟火映得多了几分人气。
不多,也就一点点。
他在其中与周围形成极大反差,阮织看着,竟觉得有些好笑,她便那酸不溜秋的冰糖葫芦强塞给了他。
当然,小时候的国相大人也没那么好糊弄,如果真被那么轻而易举地贿赂,有违“小古板”之名。
糖葫芦在手,他连看也不看一眼,仍旧看着阮织道:“烦请殿下随臣回宫。”
……
阮织正回忆着,忽然发现身侧好像少了点什么。
空落落的。
少了什么呢?
阮织:“!”
碧珞不见了。
她回过身子去找,但人潮拥挤,人头攒动,根本寻不到碧珞的身影。
她倒不是很担心。
两人在入城后提前找好了客栈。
碧珞找不到她的话,应该会回客栈。
阮织便将搜寻的视线收回,继续往前逛。
这次买的糖葫芦比第一次买的好吃不少。
阮织很快吃完,空出手来购买她物色已久的糕点们。
这洛城卖的糕点虽然看上去朴素,但滋味不错,阮织怀里抱了好几袋,边吃边赏灯。
有个小孩忽然步履匆忙地跑过他身边,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正好撞洒了一袋玫瑰糕饼。
后面有人指着小孩大声道:“快抓住他!他偷走了我的钱袋!”
阮织随手将糕点递给身旁不知何人的手中,翻身而上最近的戏台子,借着戏台子跳上屋顶。
屋顶上畅通无阻,阮织的速度比小孩快,她从房上下来,正好堵在他面前,揪住他的后领,从他手中夺回了钱袋。
小孩恶狠狠地看着她:“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阮织把钱包抛给失主后,揉了揉他乱蓬蓬的头发,温和地笑道:“为弥补你,我可以请你吃糕点。”
她此时才想起她好不容易搜罗的各味糕点不知道送给了哪位幸运儿。
碧珞总是与她形影不离,她忘记碧珞这次不在身边了。
“唉。”她叹了口气。
她还没有都吃一遍呢,就这么没有了。
真是糟心。
她拿出钱袋子给那小孩买了不少吃食,终于才换来小孩别扭的“谢谢”。
阮织细声细语地询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拿那人的钱袋子吗?”
小孩有些惭愧地低下头,道:“只是看他衣裳的布料华贵,便以为他不会追究这点银子。”
“没什么难言之隐?”
比如弟弟妹妹都没饭吃,家里中贫穷什么的?
小孩实诚地摇了摇头:“没有,就只是刚刚把阿娘给的钱花完了,却还是想吃东西,就……”
阮织笑了笑,用手指抵了下他的额头:“那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哦。”
“‘勿以恶小而为之’,你这种行为若那人真的要追究,你此时都进衙门了。”
小孩吓得连连保证:“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阮织拍拍他的肩:“去吧,这些东西拿跟你的阿爹阿娘分享吧。”
小孩朝她挥挥手,然后,转身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阮织为了追那小孩,消耗了不少体力,累了,便想回客栈休息,顺便再点顿宵夜。
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人戴着象牙白卯兔面具立于花灯下,着一身水蓝色淡雅衣衫,身姿绰约挺拔,乌发以一根白玉簪簪起,在风中有些散乱,却不知为何,阮织硬是看出一股一丝不苟的气质来。
看不见脸,吸引阮织的,首先是他手中捧着的糕点——很像她之前买的,后因追人丢了的那些。
其次,便是他的气质,芝兰玉树,霞姿月韵,跟裴饮琢几乎一模一样。
但,裴饮琢是不会穿如此亮眼的颜色的,并且,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阮织只多看了两眼,便想路过,却被他抓住手腕,一触即离,好像只是为了叫住她。
但谁也没有看到,他垂下来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阮织疑惑地看过去:“有事么?”
那人一手将糕点递出,一手不知道在比划什么,阮织看得眼花缭乱亦一头雾水。
最后他点了点阮织。
阮织思索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糕点?”
那人点点头。
阮织忍不住高兴起来,弯着眼睛接过去。
“谢谢你呀,”阮织道,“我请你吃饭吧。”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碧珞果然早就回了客栈,见阮织进来,直接扑了上来。
“公子!你跑哪里去了?”
阮织敢肯定,绝对不是自己乱跑。
一定是碧珞没跟紧她。
一定是这样。
但她还没来得及把过错归咎到碧珞身上,就被碧珞的动作冲击得小退了几步,正好撞上后面那人的胸膛。
那人伸手虚虚地扶了她腰间一把。
阮织便朝他又道了声谢。
这时,碧珞才注意她家公主后面跟着的人,泪眼朦胧地问:“这人是谁啊?”
阮织道:“一个好人。”
碧珞:“……?”
不是,她看着这人怎么这么像国相大人啊?
她刚想拉着她家公主去问问,但吃糕点没吃饱的阮织已经擦过她,利落地坐在凳子上,朝他们二人招手:“过来啊。”
碧珞看了身侧的人一眼,吞了吞口水,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