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炽轻轻地移步到她的身后，宛如一阵温柔的风悄然靠近。他微微弯腰，从身旁的袋子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罐。随着罐子盖被打开，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他轻柔地将瓶口倾斜，让那金黄色的精油如同一条细细的丝线般流淌而出，那几滴精油犹如晶莹剔透的露珠，在他温暖的掌心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接着，瑞炽将双手合拢，稍稍揉搓几下，让精油均匀地分布在掌心。他慢慢地抬起手，靠近她如黄金般灿烂的秀发。他的动作轻缓而细腻，生怕弄疼了她。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发丝时，一种奇妙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仿佛电流划过。
瑞炽开始用沾有精油的手掌顺着她的头发轻轻抚摸，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于她的发间，时而理顺纠结的地方，时而按摩头皮，让她感到无比舒适和放松。
值夜的士兵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满是惊愕之色。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当场好几秒钟。突然，他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手脚并用，慌不择路地朝着院门外狂奔而去，那速度简直比受惊的兔子还要快上几分。
而莫生祭则显得十分淡定，似乎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她以前出门的时候，大多都是通过大阵穿门而过，然后坐上马车一路疾驰，最多只需一天就能抵达目的地。像今次这样的经历对于她来说确实算得上是破天荒头一遭。此刻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直叫，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其他事情。只见她风卷残云般地抓起食物，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完全不顾形象。直到吃了好几口之后，感觉到胃里有了点东西垫底，她这才稍稍缓过劲来，抬起头看向对面，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不睡？”
“陌生地方怎么能两个人都休息。”
“不是有士兵吗？”
“他们又不是我们一起的，只是顺路一起走而已。”
莫生祭对于这种说法不以为意，但也不打算去反驳他。
待酒足饭饱之后，一股倦意如潮水般向她涌来。然而，此刻的她虽然困倦无比，却并不想立刻就躺到床上去休息。于是，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他闲聊着。“以后再也不来前线。”
“这可能有点难。”瑞炽将她裹进披风里。“听说他们终于要下定决心修补帝国的护国大阵。那需要献祭大量吞金鱼，而饲养繁殖吞金鱼需要大量祭品。”
“那就提供祭品呗。”
“所以要打仗。战争就是最合理的供祭方式。”
“祭品是活人？”莫生祭抬起头，她还从未听说过这个。视线所及的瑞炽只有从下至上的半张脸，哪怕是这种角度他依然非常好看，都说莫倾煜是当今第一美人但她一直觉得瑞炽才是。
“你不知道？乙阁应该有饲养吞金鱼，他们不提供？”
“一年一对童男童女。”
“那量不多。”
“那些神明。”莫生祭突然说：“视世间水火于不顾。不对，他们就是世间水火的元凶。”
“说得对。”瑞炽突然很高兴，侧过头与她叠在一起。“不过这也没办法。等有机会你可以去天窗跟前骂骂他们。”
“嗯。”莫生祭应声，但很快又担忧起来。“我可以吗？”
“可以，你做什么都可以。”瑞炽拍拍她的肩。“快睡，明天破晓就得启程。”
尽管那姿势有些别扭，让人感觉不是那么舒适，但莫生祭心中却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仿佛一道屏障，将外界的一切危险和不安都隔绝开来。没过多久，她便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安静地埋在了瑞炽宽阔的胸膛里，沉沉睡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莫生祭脸上的时候，她悠悠转醒。然而，这一觉并没有让她感到神清气爽，反而是一阵强烈的颠簸感将她从美梦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迷迷糊糊间，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躺在了昨天瑞炽精心准备好的那个位置上。
此时的货车正行驶在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不停地上下起伏、左右摇晃着。每一次的颠簸都如同一场小型地震一般，震得车身嘎吱作响，也震得莫生祭的心七上八下。她甚至觉得自己有时候身体已经完全腾空离开了座位，那种失重的感觉令她既紧张又害怕。
强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莫生祭艰难地用双手支撑起身体，一点一点地朝着车边挪动过去。终于，经过一番努力，她成功地爬到了车门旁，并颤抖着手用力掀开了那厚重的门帘。
“瑞炽。”
“醒了？”瑞炽凑近她几乎半个身子腾空在马外，“等一会休整了再洗漱，我留了些水。”
莫生祭早就不在意这个了。“车上太颠了。”
“马上也颠。车上起码可以躺下来。”
这倒是，她骑马姿势早就不标准了。“还要多久？”
“我让他们今天通宵行军到前面的驿站。驿站有法师等着，用加速和缩地术用不着一天就能到最前线。”
这么说来这里已经是前线了。“有大哥的消息吗？”
“他没事。如我之前猜测的，是少宫主。”
天宗中没有人不知道摄生宫少宫主。这名暗天都的继承人似乎是赵暗都从别处捡来的现成祭司，因为没人记得他过测试的样子。他真正作为司处祭司出席祭礼时已经是继承人了。这次的战争也是，他在若成军到达边境之前就率了一支小队击破结界冲破了边境防线。莫倾煜这次如此顺利同他也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摄生宫处理暗杀。除了专门负责对外事务的估命师外他们极少在外露面。莫生祭对这种沾满血腥的人也没甚兴趣。
“那我不管也成？”
瑞炽失笑，“那可不成。少宫主可是赵暗都的宝贝。你也不想从此睡不好觉吧。得罪他们没好处。更何况……”
莫生祭本也就是说说，等等没见下文便问：“更何况什么？”
“听说少宫主是被精心培养的天宗中最锋利的刃。”
这说法好像不把他当人看似的。莫生祭皱起眉头，“就这还赵宫主的宝贝？”
“这不冲突。”瑞炽突然不想再说，“再睡会，真上了最前线就没时间睡觉了。”
她向来对瑞炽言听计从，此刻即便被颠簸得全身疼痛难忍，但依旧强忍着不适，努力地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能够多获得一些宝贵的休息时间。
这一路上，他们仅仅停下休整过那么一次。莫生祭匆匆忙忙地做了个简单洗漱，胡乱往嘴里边塞了些食物之后，便迅速从货车换乘到了马背上。因为前线传来的紧急消息明确要求他俩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最前线，情况如此紧迫，他们实在别无他法，只得告别补给部队，提前启程赶路。
两人各自骑着一匹骏马独自前行，速度果然比之前快了许多。经过一夜的疾驰，终于在黎明前的凌晨时分抵达了一座驿站。远远望去，驿站内透出点点灯光，显然里面还有人尚未入眠，即使是在这夜半三更之时，驿站依然灯火通明，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在那扇略微有些破败的大门前，赫然拴着两匹身形异常高大、毛色漆黑如墨的骏马。它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宛如黑夜中的幽灵，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威严的气息。
瑞炽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这两匹马，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大门走去，但却并未直接迈入其中。只见他动作轻柔地替身旁的莫生祭戴上一顶精致的帷帽，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确保能完全遮住她的面容。紧接着，他又伸手将自己身上那件披风的帽子向下压了压，似乎想要掩盖住什么。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瑞炽方才缓缓开口道：“估命师。”然而，令人感到诧异的是，他既没有抬手去叩击那紧闭的大门，发出清脆的敲门声；也没有刻意提高嗓音，让自己的话语能够清晰地传入屋内。相反，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只是随意地自言自语一般。
站在一旁的莫生祭不禁好奇地转头看向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和不解。可就在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轻响，那原本紧闭着的驿站大门竟缓缓打开了。随后，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从门内快步走出。此人衣饰光鲜亮丽，甚至有些过于奢华，与周围略显陈旧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子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远远望去犹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般灿烂夺目。他一边朝着瑞炽和莫生祭走来，一边大声说道：“久侯二位。”
瑞炽目光冰冷，“你来做什么？”
“宫主担心少宫主，特命我来。”
“少宫主还需要你来帮忙？”瑞炽冷笑，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寒意。“他让你来蹲我？”
“您误会了。”估命师微笑着欠身行礼，“暗天都的一切都遵从于三眼的意志。再说……”他慢慢抬起头视线看向瑞炽。“这不是您亲自促成的吗？”
这话大逆不道，身为天宗一司却不遵帝君令。瑞炽没说话，他只是阴沉着脸盯着估命师。
“少宫主命我在这等您二位一起走。是连夜走还是歇一天？”
“他怎么了？”
“感谢您终于问了。”估命师又夸张地行了个大礼。“少宫主硬破结界中了诅咒，一只手不能动了。”
莫生祭惊呆了，她第一次听说硬破咒术结界只是一只手不能动而已。这种护国境的结界能破开就已经很离谱了，诅咒再严重也很正常。再这破结界都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居然撑到现在唤她过来，说明之前的反应更弱。
但瑞炽看上去却没有吃惊，“诅咒是烙印在灵魂还是躯体上？”
“王岛主也派人来看过，似乎只能延缓并不能解除。”
“他既无能无力必是烙在灵魂上了。凌允华和皇甫晔呢？”
“殿下若是解决不了别说他们宫主也要来了。那时可就从战争变为屠杀了，帝君并不期望屠杀不是吗？”
这话不仅没有回答瑞炽的问题甚至是在威胁他们。莫生祭皱起眉头刚想训斥瑞炽说道：“我会在乎？”
“您说得是。”估命师附和道，“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走？”
瑞炽迟疑了片刻，他侧过身低下头低声问莫生祭。“还撑得住吗？”
“可以的。”莫生祭点头，她明白这种诅咒不能拖。倒不如说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感谢您，殿下。坦白说少宫主若是再不好起来几位麻烦人物就真要动身了。少宫主见到他们不会太高兴。”估命师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尴尬地苦笑来。“少宫主不高兴会有些大麻烦。”
估命师说得这人跟传闻中有点不一样，她听说少宫主冷漠无情根本不像人类。
他俩进入驿站决定在此稍作休整，以便让疲惫不堪的马匹也能得到片刻喘息。莫生祭伸了个懒腰后，便进入房间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梳洗。洗漱过后，她感到腹中饥饿难耐，于是找了个座位坐下，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大口喝了起来。那温热香甜的粥顺着喉咙滑入胃里，顿时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填饱肚子后的莫生祭微微眯起眼睛回到房间慵懒地躺下身子。不一会儿功夫，她就沉沉睡去，这一睡便是整整一个时辰。
当时间悄然流逝至子时，夜幕笼罩大地，万籁俱寂之时，他们纷纷起身准备再次踏上征程。这次出发，队伍中有了新成员——一位由估命师带来的戴着恶鬼面具的摄生宫人。此只见他轻抬双手，口中念念有词，瞬间施展了缩地术与加速术两种法术。如此一来，原本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的路程，如今变得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