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优无所谓的耸耸肩,“天窗居然会让三司同时来办乙阁,还碰巧撞上暗天都诸神,并且还是魂俑真正在的地方。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碰巧,我猜那边与天窗的关系也未必真就坚不可摧。”
蓝苍岚不理他。
反而是天一道:“经历过两百年前神法鼎盛时期的每个神谕之子都不会再想回去。”他似乎不想回忆过去的事立刻接着说:“该归了。”
莫生祭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她不停问自己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该死之人。难道那些生来无法选择出生的人蝉只因生为人蝉就必要迎来这样的结局吗?
她不禁回想起曾经目睹过的那些脱壳后的巨蝉,它们那庞大得令人惊叹的身躯仿佛是来自想象中的巨兽。即便这些巨蝉成功地褪去了旧壳,展露出了完整而美丽的翅膀,但要想真正飞翔起来却似乎并非易事。
当它们齐声鸣叫时,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犹如一场宏大而悲壮的演奏会。然而,这看似喧闹的蝉鸣声背后,又何尝不是它们内心深处发出的悲鸣?
天一陪她一起向西英长公主汇报。
西英长公主似乎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哪怕提到神像、提到魂俑、提到禁魇婆她都没有任何反应。莫生祭将画呈给她看。长公主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这是厌胜术,诅咒用的祭坛,咒死。应是还有四丸子香。聚集信仰成丝是法术,让皇甫天去看。”长公主说完还埋怨了一句:“你怎连这也看不出来?那些老东西们没教?”
莫生祭低下头,“还没讲到这里。”
“那就抓紧。禁魇婆最爱玩这种东西。”
这时天一抓住机会道:“事及魂俑,兹事体大。司主问您何时方便举行天宗会。”
尽管隔着帷幕莫生祭依然能感到听到这话后的长公主冰冷的目光。“这话你可以先去问宫里的,她才是最忙得那位。”
“帝后明日将莅临奉天台。”
“她?离开她那个宝座?”
莫生祭惊呆了,这毫无敬意的言论,哪怕是长公主也不能说。
“这么说明日他们都来?”长公主又问
“是。”
“那你这不是在询问我而是在通知我。”这话威胁意味十足。西英长公主是受分封的一等公主,并非只是普通的司主。
莫生祭发现在天宗人们似乎总会忘记他们是帝族,是这个帝国中最高贵的一族。尽管被天窗选为了神谕之子但这点并未改变。
“长公主殿下,这是魂俑。”天一并未被吓退,他回道:“尽管时间很短,但您也曾经经历过二百年前神法鼎盛期。您也期望那样的未来吗?”
西英长公主沉默了一会,“明日几时?”
“辰时半。谢长公主。”
倨傲的西英长公主居然屈服了,莫生祭还是第一次见长公主屈服。这时莫生祭突然发现一件事,帝君、淳王、西英长公主三兄妹的年纪相差并不大,都是二百二十到二百八十岁之间。但他们三人的孩子最大的那个才五十多岁。这二百多年间竟是一个孩子都没出生。
这个问题她没来得及想多久,因为紧接着帝后就问:“郡主还有做梦吗?”
做梦?做什么梦?哪个人能从来不做梦?莫生祭充满疑惑地答到:“谢长公主问安。睡眠安稳,很少梦。”
“看来是没在做了。”莫生祭还想再问,但西英长公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回去的路上莫生祭还在想长公主刚刚莫名其妙的问题。天一说:“您今晚复盘整个乙阁事件,明日需要您亲自来诸位司主面前做说明。”
“为什么?”莫生祭震惊。“您不行吗?”
“见过魂俑和禁魇婆的只有您。”
哦对。莫生祭这才反应过来,她真是恨死了这个害她倒霉的女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离开了司中很久,可能是拜司后离开时间最长的一次。距离十二月三十离司击钟居然已经过去了五天。虽然才五天,尽管才五天,但这五天太漫长了。
莫生祭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雕刻着吉祥福禄纹样的屋门,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屋内的景象展现在眼前。这房间不大,不能与王府中她那宽敞华丽的房间比。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该有的物件倒是一应俱全。
只见屋子被划分成了几个区域,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小小的起居室。这里摆放着一张简单而舒适的软榻,旁边还有个小巧的茶几,上面放置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再往里走,则是一间温馨的卧房,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床头上还挂着一幅素雅的山水画。
此外,还有两名侍女专门负责照顾莫生祭的起居饮食。她们手脚勤快、态度恭谦,总是能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隔壁院中还配备了一个独立的小厨房,虽然空间有限,但各种炊具和食材却也应有尽有。
莫生祭缓缓走到窗前,窗外的景色依旧如往常一般,是一片雾蒙蒙的悬崖峭壁,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只是此刻窗户不知为何大开着,微凉的风轻轻吹进屋内,拂过她的脸庞。窗台下摆放着一张木质书桌,桌面十分整洁干净,除了笔墨纸砚之外,只有一封孤零零的信件静静地躺在那里。信封上简简单单地写着“盈盈收”三个字,字迹苍劲有力,看起来像是出自男子之手。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是她的小字,除了生养她的母亲之外,便唯有那一人会如此亲昵地呼喊了。莫生祭轻轻地打开信纸,目光扫过纸上熟悉的字迹时,心中已然明了——果真是瑞炽寄来的信件。他已得知她成功地击响了一盏大钟,并为此特意修书一封前来道贺。
然而,莫生祭在击钟之后,因着懒得再费力爬山返回司里,竟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这封信。不过她稍作思考后,却又暗自庆幸自己的错过。毕竟以她的性子,若是当时收到了这封信,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带在身上一同前往乙阁。可此次行程充满了种种诡异之处,这封信极有可能会不慎掉落丢失。想到此处,莫生祭小心翼翼地将这封珍贵的信收入到一个小巧玲珑的匣子之中。
这个匣子内早已积累了厚厚的一沓书信,每一封信都承载着瑞炽对她的关怀与思念。时光匆匆流逝,瑞炽离开司里至今已有整整两年之久,也不知道他究竟何时才能归来。
这一晚仿佛白驹过隙般转瞬即逝,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她感觉自己几乎完全没有合眼休息过一刻。整个夜晚,她的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驰骋,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生怕遗漏掉哪怕一丝一毫重要的信息。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当晨曦洒向大地之时,已经到了辰时。此时,上原前来轻声呼唤她,告知她该与西英长公主一同前往奉天台了。然而,经过整夜未眠的折磨,此刻的她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憔悴不堪,但即便如此,她也顾不得这些,因为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始终未曾放松——莫生祭深知事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疏忽和差错。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十司主,在这之前有七位司主她曾经见过。还剩暗天都、甲尊宫、予生殿的三位司主未见。
由于此次活动乃是由奉天台主持,所以天一与天二便身负引导众人入场之责。而此时的皇甫晔正悠然自得地站立在皇甫天身后。只见他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显得颇为散漫不羁。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丝毫兴趣。
能够真正踏入厅内的人,只有各殿的司主本人和他们所指定的代理人。莫生祭之所以有资格进入其中,完全是因为需要在会上发言。当与西英长公主与其一同抵达时,她惊讶地发现两侧的座位竟然都还空无一人。
莫生祭暗自揣测,按着十司的顺序想必右侧是属于暗天都的位置,而左则毫无疑问是青末殿。没想到蓝苍岚居然也还未到。不过好在左侧第二个座位上已然端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此人看上去甚至比皇甫天都还要年长一截。仅从其年龄以及所处的位置来判断,这位老者大概率便是予生殿司主——步于适。莫生祭忍不住又多瞧了他几眼,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惋惜,只可惜莫檀轩未能与自己一同前来。
另一位未曾见过的甲尊宫司主柏明辉也已到了。这位司主的长相竟然出乎意料地平凡无奇。若将他混入熙攘的人群之中,恐怕很难被人一眼认出。他那略显黝黑的肤色,相较于常人而言更显黯淡无光。身材中等,既没有高大威猛之姿,亦无矮小精悍之感。面部轮廓平淡无奇,五官毫无突出之处,仿佛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中年男子罢了。
众人陆陆续续抵达现场。当蓝苍岚出现时,莫生祭特别留意了他。只见他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地向西英长公主恭敬行礼。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他甚至不等长公主发话让其起身,便自顾自地走到左侧的空座位上坐了下来,连一眼都没看过长公主。
此时,场中只剩下暗天都、君临宫以及盈成殿尚未到场。按照常理推测,盈成殿的司主乃是帝后,身份尊贵无比,她必定会在最后一刻压轴登场,也能避免有他人比她更晚到。而莫倾熠极有可能会跟随帝后一同前来。只是这暗天都迟迟未现身影,着实让人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帝后也会莅临的场合,迟到可不是一件小事。
刚刚打更的报过时,距辰时半只差十分了。
宽敞而华丽的大厅内此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静谧所笼罩,气氛凝重得让人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几位司主分立于圆桌边各自的位置,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不远,但那若有若无的隔阂却如同无法跨越的鸿沟一般,使得整个场面显得异常冷清。没有人愿意率先打破这片沉默,甚至连眼神的交流也少之又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持续蔓延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凌允华开了口。只见他目光直直地望向对面的皇甫晔,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问道:“听闻你这几年若非万不得已之事皆不会现身于司中,今儿个怎么来了?”
“你这几年天天想往长湖溜今儿个不也来了吗?”
凌允华嘴角微微上扬,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产生任何恼怒之意。“你在这,仅凭剩下那些老弱病残能保护得了她吗?”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不语的蓝苍岚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凌允华,冷冷地说道:“那你试试。”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中。
凌允华却仿若未觉般,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西英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然后他再次将视线移回到蓝苍岚身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倒是差点忘了,你也是皇甫氏的一员。”说着,他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蓝苍岚,又瞧了瞧西英长公主。“今日焱儿生母养母难得齐聚不得好好庆祝?”
根据莫生祭对长公主的了解,在她跟前绝对不能提及任何有关帝后之事。可凌允华此时却偏偏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地提起此事,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就是有意为之,目的便是想要激怒西英长公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今日的长公主表现得异常冷静。她端坐在那里,宛如一座冰山般寒冷而威严,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仅仅只是用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淡淡地、毫无感情地斜睨了他一眼。这一眼,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起来。
就在凌允华正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突然间,一声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帝后驾到!”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划破了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