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这个词说出来容易,做到太难。
几个人都喝了杯中酒,却是集体沉默了起来。
直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直面重生以来的生活。才真正感觉,自己活的依然很累。
又一世了,仍旧没有摆脱自己那颗圣母心。几十年来,虽然过着平凡的生活,可是早已看透了人心。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想法,去利用自己的超前的见识和阅历,立一个大大的志向,并为此去奋斗。而只是存着小富即安的思想,去完成上一世的某些执念。
比如,姜馨兰是一个不甘平凡的人。上一世,也许是感情的波折,和家庭的不堪,激发了她不服输的斗志。她事事争先,在工作,在生活中都取得了耀眼的成就。丈夫不求上进,出轨,那就自己干。儿子培养出来了,自信,争气,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了全球五百强的公司。自己从一个甘愿相夫教子的农村小学老师,一路冲到中阳市重点中学,跨界做到一名闻名全市的优秀英语教师,中间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艰辛,不足与外人道。可最终,面对感情的磨难,面对亲人的离去,她却仍然是她,一个脆弱的,得不到温暖的小女子而已。
所以,我想的只是让她这一世,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能够足够富足、平淡、温暖,在呵护和爱中轻松快乐的生活。
可是,我却从没有问过她的想法。
对于面前这四个一直以来,对我关心备至的哥哥姐姐,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大表姐梁倩,我也只能点到为止,说一些没有营养的话来安慰开解。毕竟,感情的事,是苦是甜,是笑是泪,还要他们自己来慢慢品味。
终于,胡中华开口了。他抬起头,双眼猩红。他已经听明白了我们几个的话。其中意味,早已不在案件本身。不管是叶知秋的的直白还是王勇和我的委婉,大家的解读,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已经上升到了对立的层面。他,不得不做出选择,是坚持,还是妥协。
“今天,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算是交心了。我很高兴!”
胡中华咧嘴笑了笑,红着眼睛喝了杯酒。
“你们批评的对,是我太急躁了。不过,话不说不明。这一段时间,我也很苦恼,无论王勇和知秋你们现在做什么,过去做过什么,你们就是黑的,在老百姓眼里,在领导眼里,都是一样。老百姓并不会因为你做了多少好事,就认为你是白的。领导们不管你为他们赚了多少政绩,也不会改变对你们的认知。在他们心里,始终有条线,有个坎儿。一旦你过了线,一旦他手里有了合适时机和趁手的工具,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这条坎铲平。”
“我不知道,也很害怕,当那天到来,我应该怎么面对。”
我点点头,端起酒杯。
“华哥,看的透,我敬你!”
这是我的表态,胡中华确实说的对。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富不与权争。何况这是一个稳定和平的年代,国运日隆,蒸蒸日上。
只不过洗白,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需要的是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胡中华和我碰了一下,喝了杯中酒,继续说:“你们有你们的道,我有我的路。我相信我的兄弟,不是穷凶极恶,十恶不赦。虽然理念殊途同归,但总是正反两面。今天过后,兄弟是兄弟,工作是工作,我不会为了工作,为了仕途出卖兄弟,拿兄弟做垫脚石。但是,我的志向你们都明白,无论是穿军装还是着警服,都是守土有责,保一方平安。公是公,私是私,家是家,国是国,我们,都 要分得清楚。”
说完,胡中华提起酒瓶,站起身,给我们都添上酒。
“哥要是没说错,大家一起提一杯。”
没有犹豫,包括王玲,大家立即起身,碰杯饮尽。
王勇哈哈大笑,说:“这才是我们的华哥!”
王玲也不再沉着脸,对叶知秋笑着说:“知秋,我们敬胡大队一杯怎么样?”
叶知秋笑靥如花:“一起敬胡大队。”
气氛活跃起来,但事情还是得解决。只不过我一沉吟,叶知秋就看透了我的想法。
“华哥,幺弟心里还是没底啊,说说吧,怎么处理?”
胡中华看向我:“幺弟,你有什么想法,说说。”
我没有再客气,提起酒杯说:“俩傻小子,放,王老三和东子,拘。”
几个人面面相觑,随即明白过来。
胡中华盯着我看了又看。我摸了摸鼻子:“哥,我比玲姐好看?”
几个人笑了起来,王玲瞪了我一眼,风情万种。
“行,就按幺弟说的办吧。”胡中华爽快回应。面子里子都有了。
叶知秋对王勇说:“马军那你打个招呼。这样也好,谣言不攻自破。”
我说:“还不够。曹玉刚,曹玉伟这两个人,我要了。春节前让他们做点儿生意,就在白云市场那要场地。东子和老三俩兄弟出来,我私下摆酒。”
胡中华说:“我不管,不乱来就行。”
我说:“不会乱来,正当生意。赚点儿钱,给他们兄弟俩指条路。也给王保强上一课。
叶知秋和王勇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好!”
心中无事,酒也喝的欢快起来。只不过聊着聊着,就说到了雪琴老师,说到了李长河。没想到李长河还是胡中华和王勇同年入伍的战友。唏嘘,敬酒,两个汉子又红了眼眶。
玲姐突然问我:“幺弟,你那歌儿怎么处理的?”
王玲毕竟是上过大学的人才,虽然蜗居在我们这个小中专学校做校医,但并不代表没有什么见识。版权意识还是有的。
我笑了笑说:“随她去吧。这歌是会火起来的,如果雪琴老师有心,年前估计会联系我。如果没有联系,就算了,当我送她了。反正也是剽窃的。”
几个人来了兴趣,问起了原由。
我撒了个谎,说是村里在新疆那边讨生活的叔伯回来哼唱的小曲,我记下来修改填词。
叶知秋也兴趣满满,问题解决,话也说开,心情大好,难得的小女人一回:“幺弟,来,给哥哥姐姐们唱一唱,我们欣赏欣赏。”
我也没有推辞,借着稍稍的酒意,一手提酒 杯,一手食指敲着桌沿打了拍子,唱起了《西海情歌》。
歌声起,我却突然捕捉到了叶知秋的惊骇和恍然,虽然一闪而逝,却也如一道闪电劈进我的心海。
我自信绝不会看错。而且,叶知秋虽依然淡然从容,看向我的目光却掩饰不住兴奋和炽热。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亲切?热切?还有一丝丝紧张,一点点的跃跃欲试。如同他乡遇故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