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口处,两旁各有一个穿着青铜铠甲的铠甲人。
左边那个,正对他们鞠躬。一手下垂,一手横在腰腹前,小臂上还挂着一个半大不大的牌子,从上到下,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字:
欢
迎
光
临。
这还不算完,他嘴上还叼了个……吹吹卷?(长得像哨子或吸管,对吹口吹气时,尾部卷起来的部分会拉直的儿童玩具,常用来给生日派对或聚会助兴)
不知是不是一行人到来之后,带动了出口处的气流,吹吹卷在诸人诡异的注视中,竟缓缓延展变直,哨声在这空旷的岩洞中自带扩音和回响,非常清脆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好像真是那铠甲人在吹这吹吹卷,欢迎他们。
众人:“……”
再看右边那个……
右边那个铠甲人也没好到哪去。虽然没鞠躬,嘴上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儿童玩具,但也做了个“请”的手势:五指并拢,手臂自然向前延伸,商务礼仪非常到位。
可这铠甲人,脑袋怎么老往一边转,不拿正眼瞧人啊?
再看他胳膊上也挂了个牌子,同样写着四个大字:
来
了
您
呐。
这,这下墓还能下出茶馆、饭庄来?
瞧这威武霸气,庄严肃穆的青铜甲士兵,都变成见人三分笑,跟谁都点头哈腰的店小二了。
这店小二,还挺热情。他们刚到门口,就出来迎了。
伙计们面面相觑,神情古怪。也不知哪个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可笑不过一秒,在贰京面无表情扫过那伙计后,那伙计立马就冷汗淋漓,不敢笑了。其他憋笑的伙计,也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吴二白无暇关注伙计,他看着眼前姿势古怪的铠甲士兵,神情冰冷。
看样子孩子应该没受什么伤,不然哪有心思搞这些不着四六的事?照这么说,他待会儿逮着皮孩子先打一顿,也合情合理吧?
再者,那吹吹卷是从哪里来的?这狗崽子到底都往自己包里,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他以为自己来这儿开party的?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比起二爷喜怒参半,解三爷就是纯开心。
孩子皮不皮先单说,有心情搞怪就是没出事,没出事就是好事。
所以他长出一口气,对cos“店小二”的青铜铠甲人,一下就笑开了:
“噗哈哈哈哈……哎哟哥,这,这是我侄子干的?这孩子,这孩子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可爱?噗哈哈哈哈……”
哪个正常人能干出他这种,下墓还能给墓里青铜人摆pose的事?
征求人家意见了吗?
又以“德”服人,以“理”服众,搞一言堂了是不是?——哎,咱吴小歧,吴少爷的至理名言,如今三个叔叔,谁还不知道?
许是三爷脸上笑意太明显,吴二白没好气瞥了眼自家蠢表弟,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蠢表弟不起好作用的责怪:
孩子变成现在这样,全是你当表叔的不靠谱。孩子干什么,你都能夸他,可不就让孩子越来越不着调,简直都要上天了?
解连环干咳两声,在二哥不满的注视下收敛神色,之后再看这些铠甲士兵,又难掩忧心:虽然侄子还能皮,但小歧明显碰到“粽子”了,有没有受伤?那位“前辈”应该会保护他吧?
哎~~他就说,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明面上,千万不能和“前辈”把关系搞僵,还得礼敬“他”三分,不然遇到什么事,还是侄子吃亏。
想到这次秦岭之行,吴家哥俩除了给侄子治病,还顺势设计了一个关于“他”的测试(计划),解连环就忧心忡忡。
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侄子很聪明,他们的“计划”一旦实施,未必能瞒过侄子。就算侄子现在未曾察觉什么,也只是因为他很信任自己和吴二白这两个叔叔,所以未曾多想。
而且,就算侄子没有多心,那“他”……那位前辈,也一无所觉吗?
要是“他”发觉了什么,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或直接把“他”发现的事告诉侄子,侄子会怎么想?——无论如何,他们会很被动。
三爷在心里叹了口气,跟在二哥身后,继续往前走。
进了祭祀殿,一行人也如“他”一样,被占地颇大的祭台、高耸的祭祀柱,及密密麻麻,只露出女人头颅的一个个祭祀罐镇住了。
少顷,他们在祭祀土台的台阶上,看到了一个正襟危坐,双手捧着人头的——无头俑?
细一看,这无头俑,也身着青铜铠甲,和站在入口,处迎接他们的那两个铠甲人,显然是“同僚”。
再一看他手上捧的人头,戴着相同材质的青铜胄,不就是无头俑自己的头吗?
我捧我自己的头,坐这儿给你们看?
这什么疯狂诡异的行为艺术?
伙计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这也是他们少爷干的?
最后还是作为吴歧贴身伙计的六马干咳一声,没话找话(给自家少爷无厘头的行为着补)道:“这铠甲人脖子上的切口,还挺平整的。”
伙计们顺六马话,往青铜铠甲人脖子上的断面看去,那断面已经不流血了:嚯~~果然,这脖子横切面,平整得和切西瓜似的,也不知少爷怎么做到的?真不愧是少爷!
眼看伙计们的眼神从狐疑、诡异,变成崇敬、赞叹,六马悄悄擦了擦汗。
维护少爷声誉,还得靠他六马。他这贴身伙计,可真是太难了~~
且不提这些伙计们是何想法,吴二白、解连环和贰京处,又是另一番场景。
二爷看着被青铜剑穿胸而过,钉死在他们进来那个入口,左手边第一个洞口的铠甲人,陷入沉默。
这崽子,这崽子真是……!
你若遇到危险,把这青铜人杀了就杀了;你要把他钉这儿出气,也算不得什么。可你不止把他钉这儿,还要让他双手搭在胸前的青铜剑上,双手相对,指尖相扣,给我比画个“爱心”是怎么回事?
真是……真是……!
吴二白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闹人的皮孩子,总能让他一颗心,在揍他,还是爱他之间反复横跳。
真让他头疼。
可更让他头疼的,还在后面。
贰京眼尖,从铠甲人手腕和青铜剑接触的地方,抽出一张纸。
这是张四四方方的便笺纸。
贰京草草看过,就神情古怪(他似乎是想笑,但又忍住了),把纸递给二爷。
吴二白接过,只一眼,所有柔情蜜意,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把熊孩子立马吊起来抽一顿的熊熊怒火在燃烧。
只见几行行云流水,洒脱大气的行书跃然纸上:
小吴:
你再磨磨唧唧不来找我,我就造谣说你年纪大,不行咯~~略略略。
(附图:吴歧对你拍拍屁股,并拉着眼皮对你吐了吐舌头.jpg)
吴二白攥紧纸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