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采采不信她这石桥没建好之前,人族和妖族之间没有细作,凭借区区一条沉沙河,可挡不住两方势力的博弈。
但她这桥刚修好,就非要从桥上过,偏偏还触发了防御阵,洛采采继续嚼着口中的糯米团子,只觉的粘牙的紧,看了眼老鲶鱼发来的赔款,撇撇嘴。
这些家伙还真是不死心,不过对方借此试探她的态度,算不得什么。夹缝求生,想要两不沾,是不可能的。
但至于站哪边,洛采采自有打算。
渡城商街,最繁华的地段,这一溜的商铺都在装修,但地段最好的三家铺子,却还是保留了原来的模样。
洛采采坐在二楼临街的窗边,手里拨弄着算盘,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新的掌柜,汇报这几天的进项。
铺子里的掌柜口才极好,将近期渡城内的商铺行情,说的天花乱坠。
自从庆典过后,渡城的地价,就像是坐上了火箭,蹭蹭的往上涨。
她之前买下的几处商铺,转手卖出去,就赚了一大笔。
现在手里留下的这三间铺子,位置都不错,一间用来卖山货,一间做打听消息的据点,还有一间空着,留作备用。
楼下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正是渡城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突然,街面上人群一阵骚动,
嘈杂声,惊呼声,叫骂声,乱成一团。
洛采采捻着算珠的指尖忽地顿住。长街骤起的喧嚣声中,分明混着水腥气。
她探头向外看,只见街面上,有两个穿红色软鳞甲,腰悬长刀的修士,正追着一个瘸腿的怪人跑。
那瘸子单足点过青砖,残影掠过处竟凝着细密水珠。在人群中左突右闪,像条泥鳅一样滑不溜手。
他耳后青鳞在日头下泛着冷光,袖口翻飞间甩出三道水箭,逼得追兵急退三步。
血煞宗修士袍角猎猎,指间青芒结成锁链,贴地游走如毒蛇吐信,眨眼织就天罗地网。
修士手中法诀变幻,隐隐有阵法的光芒闪烁,将怪人的活动范围,牢牢锁定。
“血煞宗的锁龙阵?”掌柜的也凑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修士的来历。
洛采采倚着雕花窗棂,瞧那瘸子困兽般撞向无形障壁。
扑面而来的空气中,氤氲出古怪的鱼腥味。
楼下小贩的箩筐被罡气掀翻,鲜果滚了满街,叫骂声里混着孩童啼哭。
“这渡城的规矩.......”她叩着窗棂轻笑,“难不成是摆设?”话音未落。
那瘸子突然撕开衣襟,肋下竟生着鳃状肉膜。水雾腾起的刹那,血煞宗修士齐声暴喝,两道道符咒当空炸开金光。
瞧远处打的热闹,掌柜的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规矩是给咱们这些小民定的,对那些大宗门的仙长们,算不得什么。只要事后给城主府送些礼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说话间,那怪人已经被逼到了近前。
他忽地缩肩弓背,肋下腮膜翕张溢出水腥气,竟是要往堆满盐袋的库房里钻。想要穿过铺子,从后门逃走。
铺子后面就是一条不大不小的城中河,水流湍急,若是被他跳进去,想要再抓可就难了。
追在后面的两个血煞宗修士见状,顿时急了,手中法诀一变,就要加大阵法威力,务必将那怪人当场拿下。
两人掐决,血煞锁链当空织成罗网,直要将整间铺子裹进去。
檐角风铃乍响。洛采采倚着朱漆栏杆,指尖烟气缥缈。血网距盐袋半寸处生生凝滞,如遇无形壁障般寸寸龟裂。
两个血煞宗修士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手阻拦,身形一顿,目光不善。
“放肆!”年轻修士抹去面上水渍,佩刀呛啷出鞘三寸,“血煞宗追捕细作,何人敢阻?”刀柄红穗随他怒喝簌簌抖动。
另一修士手按腰间玉牌厉声呵斥:“这鲛奴,其罪当诛!姑娘莫要自误。”
楼梯吱呀轻响。洛采采绣着缠枝纹的裙裾扫过最后一级台阶,不慌不忙道:“我倒要问问,哪家仙门准你们在闹市用锁魂阵?”
她足尖轻点满地散落的盐粒,细碎晶光腾起三寸又簌簌落下。
那修士被洛采采噎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红,怒道:“这妖族细作就在眼前,你却出手阻拦,莫非是与妖族沆瀣一气,想要包庇不成?”
“妖族细作?”洛采采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那修士一眼,“证据呢?就凭你们一面之词,就想给我扣上包庇妖族的帽子?”
“形迹可疑就是细作?那我看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追着人跑,岂不是更像细作?”洛采采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语气带着一丝轻蔑。
两个血煞宗修士被洛采采怼的哑口无言,脸色铁青,怒火中烧。
街面忽地一静。方才被罡风掀翻的果筐骨碌碌滚了半街,红枣与番薯混作狼藉。
洛采采忽地轻笑出声,“着什么急啊——”她尾音拖得绵长,指了指店铺里被打翻的盐筐道,“等那鲛人拿到了,这三十石盐可要一并赔我?”
两个血煞宗修士一愣,下意识的顺着洛采采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个原本想要逃跑的瘸腿鲛人,正连滚带爬的从铺子里跑了出来,浑身上下沾满了白色的粉末,像是刚从盐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一边跑,一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音凄厉,像是受到了什么酷刑。
鲛人惨嚎着蜷缩成团,青鳞沾盐处腾起缕缕白烟。
两个修士盯着满地晶莹,喉结齐齐滚动——这细盐晶莹如沙粒,分明是能上贡的品相。
这等好盐就连都城里都罕见,怎会在渡城这小小的店铺里出现?
而那躺在地上的蛟人,原本还算灵活的身手,此刻变得迟缓无比,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狡猾模样。
两个血煞宗修士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充满了错愕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