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皇帝咨询如何应付旱情,丙吉赶紧启奏:
“陛下,臣与大司农商议之后,觉得当前最主要的事情,是应该开仓放粮,赈灾。”
刘贺也听说旱灾严重,百姓已经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了。
“嗯,人命关天,准奏。”
丙吉听见皇帝准许了自己的建议,马上接着说:“除了放粮赈灾,臣还敢请陛下引水灌田。比如上林苑的八条河流,加上太液池的湖水,若能引入农田,胜于天降甘霖。”
刘贺心中一动,笑着点头:“救民于倒悬,甚于救火。这一条,朕也准了。”
大司农田延年也建议:“陛下,臣请推广保墒之法,使百姓重视水土保持,则对今后的旱情,有所裨益。”
刘贺点点头。
“保墒之法,的确有助于将来抵抗旱灾,只是并非当务之急。”
见霍光听得津津有味,皇帝悄悄拿出了杀招。
“当务之急,就是去上林苑!”
看看群臣好像有些疑惑,皇帝不卖关子了。
“上林苑的引水工程,救民于倒悬,不可耽误。定个吉日,朕当与众卿,同去上林苑,督促有司,完成此事!”
这就是皇帝的必杀招。
听见丙吉提出上林苑这个地名,皇帝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说去上林苑围猎,大家说旱灾严重,不宜出行。但是说去上林苑搞引水工程,没人反对了吧?
当然无人反对。
连霍光都没意见。
他的意见,都在肚子里。
对皇帝一再要求大家去上林苑,久经宦海的霍光,马上有了一种预感。
是上林苑,还是鸿门宴?
难道,皇帝要动手了吗?
霍光并不紧张,一如平常,从容回到霍府。这时候,陈汤已经等候多时了。
霍光为人很随和,让陈汤和自己就在花园里找个石凳子坐了下来。
“汤,你们上次离开昌邑国,是丙大夫去迎驾的吧?”
陈汤不知道大将军怎么忽然要和自己叙旧,但知道这种时候,必须实话实说,一句假的都不能有。
也不能乱开玩笑。
“禀告大将军,当时来的人,有丙公,史少府和刘宗正,还有一位姓利的中郎将,马车也都是置传。”
霍光静静地听着。
其实,除了丙吉,他对其他人根本没兴趣,更别提马车了。
就连丙吉本人,也不是霍光的兴趣所在。
“嗯,汤,你与丙大夫一路同来,也算是有交情有缘分嘛。怎么样,到了长安,你可曾去探望过丙大夫?”
想起丙吉那张苦瓜脸,陈汤就心情不爽。
还是实话实说吧。
“禀告大将军,在下当时惑于美色,满心都在想怎么得到昭君,加上嗣皇帝又将昭君赐婚于在下,所以,嗯,对丙公嘛,嗯……”
说实话虽然好,但也未免有些尴尬。
霍光宽容地一笑:“好啦,年轻人嘛,惑于美色不算罪,别耽误正事就行。”
陈汤连忙回答:“在下不敢。”
霍光想到皇帝进京后的表现,猛然心里一惊。
不妙!
霍某居然中了他的计了!
照这么说,陈汤那个夫人,必定是艳丽非常,但是皇帝却把这么漂亮的女人赐婚给陈汤,根本无法理解!没听说他是柳下惠嘛!
还有,皇帝的种种违反礼法之事,居然全都跟淫乱无关!
荒淫,荒淫,这位新皇帝刘贺,居然“荒”而不“淫”。也就是说,皇帝并不是荒淫之君,而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本性。
皇帝如此处心积虑隐藏自己,想干什么?
不言而喻,他在欺骗我,等我毫无防备之时,他就会倏然来个致命一击。
也许就在他今天说的上林苑。
虽然心中惊涛骇浪翻江倒海,但霍光面色依然平静。
陈汤的娘子,真的漂亮吗?
“我好像记得,你那个夫人,以前是长乐宫的?”
“大将军好记性,贱内以前在长乐宫当尚食。”
霍光在头脑中搜索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笑了起来。
“想起来了,那个尚食,长相真的很漂亮。”
没问题了。
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一个不惑于美色的男人,肯定有雄心壮志。
刘贺的真实目的,肯定是想除掉自己,扮演昏君,只是为了让自己对他毫不戒备。
陈汤感觉霍光的笑容很奇怪,好像皮笑肉不笑。
怎么?难道昭君那么美丽,连大将军也动心思?
自从昭君说了周麟可能有不轨之心以后,陈汤立刻把对昭君的保护工作放到了首位,只要哪个男人涉及了娘子,他都会百倍警惕。
他的眼光是对的,大将军的笑容是有问题。
但根本不是什么男女私情,而是因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不由一笑。
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换掉皇帝了。
那么,对陈汤说话,也就不必那么含蓄了。
“汤,要是在我和皇帝之间选一个人效忠,你会选择谁?”
陈汤大惊。
这么直截了当吗?
见陈汤大惊失色,霍光很满意。
就是要这种效果。
不过他需要的是真实的答案。
“你只管说老实话。如果你选择效忠皇上,我也会让你平安返回上林苑,继续跟你的小娇妻过日子。你的步兵校尉可以继续当下去,不过,今后要想再升职,就等皇帝的旨意吧。”
这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陈汤明白,自己太渺小了,不值得大将军欺骗。
霍光要的,是自己说实话。
其实没有选择余地,现在的陈汤,是一个很务实的人。而这两天接触到的人,也使他清楚认识到,要想保持目前的幸运,大将军是唯一选择。
对不住了,皇帝。
心里很歉疚地为自己的背叛向刘贺抱歉。
跪下宣誓效忠。
“大将军,陈汤一定效忠于您,有违此言,天诛地灭!”
汉朝人还是很重视誓言的,霍光也不例外,听到陈汤发誓,微微点头。
“起来吧。”
陈汤站了起来,心里很是轻松。
宫廷政治,肯定容不得脚踩两头船。
别自以为聪明。
霍光这种人,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
我可不想返回滇王殿,我还想跟昭君娘子生一堆女儿,将来好招女婿呢。
霍光也很欣慰。
陈汤刚刚投附自己,还不算人所周知,派他去丙吉那里了解那个神秘的皇室子孙,很合适。
“汤,现在你去找丙吉。”
陈汤只能听命。
不管喜不喜欢那丙公,现在刚刚向大将军效忠,第一个任务,必须完成。
“听说他认识一位宗室。你记住,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必须见到此人,然后将你对此人的了解,如实禀告于我。”
陈汤连声答应,心里已经彻底明白了。
这是个不算艰巨但却关系重大的任务。
大将军想另立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