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叫我做什么?”
林砚被带到林家旧宅,面无表情的问面前的林磐,
林磐一脸早有预料的神色,抬起手勾起林砚的下巴,玩味的一笑,
“不是一直不相信,你的好友连钰防着你呢吗?
怎么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现在突然相信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了?”
林砚握紧拳头,用力挣脱林磐扣住自己下巴的手,狠狠盯着林磐开口,
“你真是卑鄙又无耻,逼迫我不得不为了母亲来任你摆布,还想叫我说我朋友的坏话!”
“啧啧啧——”
林磐满脸不以为然,
“朋友?在你跟着我的人回来的那一刻,你就失去这个朋友了,你现在还怎么好意思,再说出这两个字的?”
他嘲弄的看向林砚,
“你母亲的住处我早已经找到了,只是我们进不去,为什么?”
林砚转脸不欲看他,林磐却不放过他,将他的脸板正,迫使林砚不得不直面他的脸,
“还不是你那够意思的朋友连钰,在巷子的外面,安排了高手守着?
想让她撤人,只有让你失去他的信任,今日我只不过略施小计,
你们之间的信任就轰然崩塌了,哈哈哈哈,所谓的挚友,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
林磐笑的癫狂,林砚顿时满脸绝望,
“现在你母亲的小院,已经在我的控制之下,只要你乖乖听我安排,你母亲的解药,
我会定期叫人交给刘嬷嬷,否则你就看着她肠穿肚烂而死吧。”
“刘嬷嬷?”
林砚一惊,林磐随意嗤出声,
“不知道吧,你母亲的贴身嬷嬷,早就被我们收买了,你母亲的藏身之处,也是她第一时间透露给我的,
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你们的行踪,却早已经被我掌握了,”
他阴鸷的凑近林砚的脸,
“每日看着你七拐八绕,从一个个密道里进去找你的母亲,你知道我多想笑嘛?
你那么努力想要保护的秘密,不过是我看的笑话,哈哈哈!”
林砚后槽牙一咬,抡起拳头就要揍向林磐,但林磐闪身一躲,反手将林砚的拳头握在手里,一脸鄙夷,
“你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吗?
告诉你,林家是商贾之家,不过,林家嫡支的子孙,却是习武长大的,这是你这种庶到末枝的子弟不能企及的!”
他放下林砚的拳头,直接将他一把推到了地上,一脚踩到他的脸上,眸色狠厉,
“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不然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母亲,我都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让你们死的悄无声息!”
林砚透过林磐的鞋底,用眼角余光,看着居高临下看向自己的林磐,
心中有无数愤恨,他却无能为力,只得不甘愿的隐下了所有躁动的情绪,
“所以,我不是来了吗?你要叫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只要能护住我的母亲。”
“站起来!”
林磐没理会林砚的话,冷冷的命令他,
林砚袖中的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
“你来了,是你的事,我现在还不信任你,先回去吧,等我觉得你足够可信了,我会叫人去找你的!”
林磐说完,果然见到林砚恶狠狠地盯他的眼神,
“怎么,不服气?”
“你耍我!”
“呵呵,我有没有耍你,过些日子你不就知道了嘛?
你母亲的藏身地太偏僻了,你先回去把你母亲,接回自己的院子,剩下的,就慢慢等吧。”
林砚很想打林磐一顿,但是想起刚才自己的拳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很快歇了心思。
他想起自己出来之后,母亲就一个人被林磐的人控制着,他必须快点回去,将母亲接到身边才能放心。
林磐满意的看着林砚匆忙离去的背影,勾起了唇角,
“大少爷,就这么放他回去吗?这会不会是连钰和他两个人设的局?”
林磐鼻间一哼,转身往书房走去,
“本少爷就是因此才不信他,连钰那么鬼,难保她不是和林砚提前说过什么,
先等等,等到那女人身上的蛊毒发作,他就得痛哭流涕的来找我,到那个时候,
才能真正的叫他做一些事情。”
侍从小跑着给林磐打开房门,笑得极尽谄媚,
“少爷果然心思细腻,那连钰不可能是您的对手。”
林砚走出林家大门的那一刻,脚步变得无比沉重,他突然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来气,
他从今日起失去了连钰这个朋友,连钰的人必然会告诉连钰,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
虽然林砚不知道连钰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母亲身中蛊毒的事情,但是她真的派了人保护自己的母亲。
现在,母亲的生死,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想办法了,可是,他能怎么办啊?
他只能任人摆布,以求母亲能够多活一段时间。
林砚将母亲接到自己的宅院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
“母亲,这里是我平日居住的院子,东厢房我已经腾出来了,您先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林母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不知道儿子现在遇到了什么情况,
但是,居住的地方换了,
那么之前那个很可靠的朋友,定然是不再帮忙了,
“砚儿,你的朋友连大人……”
“母亲,砚儿没有朋友了,砚儿以后只有母亲了,砚儿会好好的保护母亲,请母亲一定一定要长命百岁,好不好!”
林砚眼眶发红,轻轻的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想寻求一丝安慰,
林母也体贴的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
“好孩子,母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母亲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自己出事,
砚儿也答应母亲,在外面小心的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母亲!”
林砚双手抱住母亲的肩膀,憋了一晚上的委屈,终于在此时释放了出来,
“孩儿不孝,孩儿无能,如果孩儿再聪明点的话……”就不会这么容易就叫人摆布了,
后半句他不敢说出来,他担心母亲会担心,出口则变成了,
“如果孩儿够聪明的话,就能够更好的保护母亲了。”
林母听得心软,更加温柔的安抚着自己的儿子,
等到林砚情绪渐渐平复,才由着他扶自己进去厢房休息。
林砚走出东厢房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母亲的贴身嬷嬷,
那刘嬷嬷感受到身上的目光,心虚的看了林砚一眼,便继续伺候林母。
林砚拿刘嬷嬷没办法,因为她不是自己的人,但母亲又信任她,他不能将所有的底细,都告知母亲,
那么只能由自己防着他人伤害母亲了。
林砚坐在桌前,对面是几日没见的连钰,
“文正,你最近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林砚尴尬一笑,手上不自觉的摸着装满茶汤的茶盏,
“瑞山,怎......怎么突然这么问?
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最近……最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似是为了让自己也相信,他轻声重复了几遍,
“挺好的,挺好的……对,我确实挺好的。”
连钰面无表情,不再跟林砚兜圈子,
“暗卫昨日汇报,你已经将你母亲接回了自己的住处,我就叫我的人从那里全部撤了回来。”
她目光定定的看着林砚,
“你的母亲对你何其重要,为什么冒险将她接回明面上?是不是林家那边……”
“对!瑞山既然已经知道了,今日又何必多此一举,将我叫来问话呢?
是要找个名目,光明正大的不与我来往吗?”
林砚眼眶突然就红了,连钰已经将话说明白,他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带着情绪喊了出来,
“我与瑞山你们不同,是乡野长大的野孩子,没有家族托举,没有贵人支持,能够闯到如今的位置,已经是竭尽全力,
但是我实在太弱小,太容易被拿捏,我既然没有能力护住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那么投靠到能护住自己的势力之下,又有什么问题呢?”
连钰语气平顺,并未被林砚的情绪带起来,
“文正,你知道的,我从未在意过你的出身,我......”
“可是我在意!”
林砚现在并不想听连钰做人有多么光明正大,而对比之下,自己的小心翼翼,就像是躲在暗处的老鼠,
他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内心和情绪,只是为了能够和他们这些光明正大的人,
堂堂正正的走到一起!
可现在他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胆小、龌龊、自卑、痛苦,在连钰的光明面前,已经毫无隐藏的全部暴露了,
他无法装作不知道,也没有办法继续藏匿,是以,现在他在情绪上也不再隐藏。
林砚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弓,满脸通红,目光中也不再是连钰熟悉的清亮,
“瑞山,你很体贴,比子瞻兄、少渊更懂得怎么照顾我的心情,一开始我真的甘之如饴,觉得如沐春风,
可是当我看到你与子瞻兄、与少渊相处的有多么随意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对我的特别关照,看起来是多么的讽刺,
我猛然发现,自己得到的不是你的友情,而是你的施舍,是你的怜悯,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多么崩溃,
可笑的是,我却不敢戳破这层事实。虽然我知道了真相,但是我又不想失去你的这份熨帖的关爱。”
连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砚,他嗓音嘶哑,哭的撕心裂肺,和他平日里维持的风雅的公子形象不一样,
和升迁之后,一脸希冀的展望未来的赤诚模样,也不一样,
他此时浑身上下充斥的不甘,因为不甘,他的话语声显得更加撕心裂肺,
被遣到后院的青月和青风,都闻声跑到前院过来。
连钰遥遥的摇了摇头,青风和青月听令又退了回去。
“文正,若是我过往的做法让你觉得不适,我道歉。
我觉得朋友个性不同,交往的方式定然也要有差异,
孔圣人说过,因材施教,那么交友是比读书还要长久的事,自然应该更加谨慎的对待。”
“强词夺理!你若真的将我看做朋友,为何隐瞒我母亲的病情?
为何不叫你舅舅程飞云上门帮我母亲调整药方?你明知道我母亲对我何其重要,
却又这般对待,这是朋友会做出的事情吗?”
“文正,你母亲身上的病症已经无事,林家龙潭虎穴,我舅舅伪装也是逼不得已,你......”
“呵呵,现在承认了?连钰!你口口声声把我当朋友,却事事都在防着我,我如何相信你?”
林砚抹了一把眼泪,站直身体后退两步,与连钰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总用真诚包装自己,其实,你才是最卑鄙的那一个,我林砚真是看错了你!呵呵呵.......”
林砚的话将连钰惊了又惊,她也缓缓站起身,时隔两年再次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他的目光,他的神色却早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了,
连钰觉得二人之间闹成现在这样,这份友情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转过身,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我从未看轻过或欺骗过文正,但是文正却对我百般怀疑,可能你我之间,本就不适合做朋友。”
“瑞山……
林砚突然回过神,但是连钰早已经不在对面坐着了,他惊愕的向前一步,想要再追上那一抹青蓝,
却被远处过来的青风拦住,
“林大人,请吧。”
这一刻,林砚知道,他和连钰之间可能再也没有修复关系的可能,
怔愣着跟在青风的身后,走出了连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