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执捏着水杯,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放松地靠在流理台边,大长腿随意支在地板上,给人一种慵懒又松弛的感觉。
头顶橘色的灯光落下,笼在上方,将他的眉眼染得深邃。
“不生了,行吗?”
沐颜直愣愣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梦话?”
她的任务就是给他生孩子,不生了,贺老太太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贺执心不在焉地转着水杯,水波荡漾,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开来。
“你不是怕苦怕疼么?”
怕疼又怕苦,上辈子他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娇气?
沐颜支着下颌,看着贺执骨节修长的手指发呆。
如果她生在普通人家,她这个年纪别说生孩子,恐怕连结婚都不会考虑。
她会跟她的同学一样,肆意享受大学生活,去追自己喜欢的男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
可她生在沐家。
当年她为了自保,算计了这门婚事,她是既得利益者,又岂能过河拆桥?
“是有点怕疼,不过张嫂说了,现在有无痛生产,到时候打一针应该不痛的。”
贺执望向她。
女孩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着,眼神有点呆,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神情透着几分茫然。
贺执的指尖下意识扣紧了杯身,他发现沐颜很有契约精神。
她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给自己设定的程序是生孩子,她就机械的去执行。
她甚至不会去想,她才20岁,就要给一个陌生男人生孩子有什么不对。
所以上辈子,她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心态,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哪怕后来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她也从未想过要爱上他?
贺执忽然就很生气,他倾身,长臂越过流理台,捏着沐颜的下巴。
“你知道怀孕意味着什么吗?”
沐颜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气,有点茫然,“意味着什么?”
贺执残忍一笑,手指从她下巴往下滑,薄唇微讽地一牵。
“一旦孕囊在你子宫里开始着床,你就会孕吐,什么也吃不下,熬过了前三个月,你的肚子会像吹气球一样,每天都在膨胀。”
沐颜的小腹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用力一按,隐隐传来一股不适。
她红着脸要后退,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后颈。
两人以极亲密又极诡异的姿势靠得极近,近到沐颜瞬间被一股带有凉意的深沉气息包围。
“你……”
贺执冷厉地打断她,“等你怀孕七个月,肚子会鼓起来,那时候你的双腿会开始水肿,胎儿压迫你的脊椎和神经,你会开始腰酸腿疼,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沐颜错愕地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如果不是确定以及肯定他是男人,她都怀疑他已经生过。
“等你怀孕八个月,你肚子上的皮肤开始长妊娠纹,你的肚子会大到你连脚尖都看不见,孩子还会在你肚子里闹腾,让你坐立难安, 你好不容易熬到卸货,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并没有,因为你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贺执说:“你的身体会因为生孩子受到重创,难看的妊娠纹,松弛的小腹,变形的身材,你自己都还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你就要学会当一个母亲。”
“沐颜,你做得到吗?”
沐颜的脸颊越来越白,她不曾去详细了解的过程,被贺执条分缕析地摆在她面前,她眼前仿佛都有了画面感。
说不恐惧是假的。
“你……”沐颜张了张嘴,只短促地发出一个音节,就说不下去了。
贺执盯着她的眼睛,残忍地打碎她的平静,“你没想过对不对?”
沐颜嗓子里像塞了一块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贺执退开,重新端起杯子喝完了里面的温水,嗓音似冰一样冷酷。
“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我等你的答复。”
扔下这句话,他将杯子放回流理台,大步流星地走出厨房。
沐颜呆呆地坐在高脚椅上,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张嫂刚才一直把自己隐形,不敢打断他们的交谈。
这会儿看见沐颜明显受到惊吓的模样,又心疼又焦急。
“太太,生孩子没有少爷说的那么可怕,他吓唬你的。”
是不是吓唬,沐颜心里清楚。
“女人生孩子是本能,你看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等你怀上了就知道,没有那么复杂。”
张嫂生怕沐颜被贺执一番话吓出心理阴影,不停开导她。
沐颜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到刚才贺执的那番话。
不是!
贺执怎么会比她这个要生孩子的人还清楚怀孕的流程?
难道他偷偷做了攻略?
看不出来啊!
“张嫂,我不怕。”沐颜打断张嫂的喋喋不休,她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我去吃叶酸了。”
贺老太太今天送来的药里有叶酸,她从嫁给贺执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吃,已经吃了九个月了。
她不怕生孩子。
哪怕贺执将过程说得十分恐怖,也比她被贺家退回去,落在姚婳手里强。
沐颜回房吃了叶酸,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到一半,她听见外间有动静。
她没在意,将头放在花洒下,刚冲完头发上的泡沫,就听见门响。
身后一股凉意袭来。
沐颜回头一看,瞧见贺执站在门边,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伸手遮了上面又遮下面。
“你、你出去!”
看着男人身上很快漫上一层水雾,依然用莫测高深的目光打量自己。
沐颜羞得直接蹲在地上,将滚烫的脸颊埋在胳膊之间。
这人到底要干嘛?
贺执靠在门边,眸中墨色深浓,看着袅袅水汽里不着寸缕的女孩。
她就像被剥了壳的小雏鸟,在他视线里瑟瑟发抖。
这样的她,带给他最原始的冲击,欲念来得又快又猛。
他几乎没有多想,顺着本能走过去,掐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放在洗手台上。
男人双手撑在她身侧,高大的身体笼罩住她,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沐颜无处可藏,白皙的肌肤上镀了一层薄粉,她眼中多了一丝恼意。
“我在洗澡。”
贺执抬起手,指尖轻轻勾着她绸缎似的头发,拨到身后去。
她五官生得精致小巧,白净清透的小脸被热气蒸得粉润勾人。
他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嗓音低沉含糊不清,“一会儿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