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他走路时腰背笔直,步伐沉稳有力,皮鞋在地板上叩出清晰的声响。明明只是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却像是从某个重要会议上刚刚离席。
“谭飞!”曾老三走到沙发旁,停下后哈哈一笑,“你小子,可以啊!”
说着,曾老三的目光落在谭飞包扎好的手臂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
“瞧瞧你,伤得不轻!”
紧跟在曾老三后面的,是白姐和方文浩。
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温和。
方文浩道:“谭飞,你看你面子多大!三叔从海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瞧你!”
谭飞看着曾老三,道:“曾老三,你居然这么有钱。”
“噗嗤!”老胡哈哈大笑,冲方文浩道,“文浩,你赌输了吧!”
方文浩一下子床上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不高兴的瞪着谭飞:“你小子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亏我们对你这么好,掏心掏肺。”
“咋回事啊?”谭飞道。
胡斌杰凑上来:“嘿嘿,是我跟他打赌,他说,师父你现在绝对会对这位曾三爷改观,会喊他一声曾三哥,或者是曾三叔,哈哈!”
说着,胡斌杰的手掌递到方文浩跟前:“方老板,嘿嘿……”
方文浩拿出一张大团结,直接拍在了胡斌杰身上:“走你!”
谭飞看回曾老三,往后面的沙发上一靠:“不是,咋说的我好像跟个白眼狼一样,我哪里就不给面子了,你最想要除掉的那几个人,我已经帮你干掉了三个,还剩下一个朱震航,是吧?”
他提到朱震栋,几个人的脸色都稍微好看一些。
不过曾老三的神色一直和蔼,笑吟吟看着谭飞:“但是你小子也是受伤了!怎么样?还要回你的九湾村的巡山员吗?都已经出来见识过外面的天地了。”
“当巡山员我觉得心安和踏实!”谭飞道。
“你可别当穷人当上了瘾!”方文浩叫道。
这时,谭飞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跟在人群最后的一个陌生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刚才在曾老三、方文浩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就躲在后面观察他。
谭飞可一清二楚。
现在,谭飞的目光看去,这个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谭飞走来。
“你好,谭飞,”男人笑了笑,看向林舒清,“舒清,你不介绍介绍?”
刚才谭飞的那些话,让林舒清隐约觉察不对,不过谭飞也说了,让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林舒清于是尽量伪装得跟平常没有差别,笑着道:“小姨父。”
而后,林舒清对谭飞道:“谭飞,这是我的小姨父,他姓钱。”
谭飞讶然,看回钱文献,而后看回林舒清,压低声音道:“你爸会不会来?”
林舒清被他这个演技逗笑,好在这个时候笑出来也没什么。
“你担心我爸过来干什么。”
谭飞轻咳了下,脸上浮起几分不自在,抬起头看回钱文献。
钱文献站在曾老三身边,二人的气质有些像,但是又能区分得很明显。
曾老三身上是什么珍贵的首饰都没有,但是钱文献,他手上那只瑞士金表,就可见价格不菲了,在大厅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乍一看他的岁数,大概是四十五岁左右,他的身材保持得极好,西装笔挺地裹着他修长的身形,肩膀平直,腰背挺拔,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的面容也并不出众,但胜在气质——
眉目疏朗,鼻梁高挺,唇角常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早已算计好一切。
他的头发乌黑浓密,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鬓角修剪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白发,仿佛岁月对他格外宽容。
而他的眼睛,则是最令人忌惮的地方,瞳色偏浅,近乎琥珀色,看人时总是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算计。即便是在微笑时,那双眼睛里也透不出半点温度,反而像蛇盯住猎物般,让人脊背发凉。
当然,这得基于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人的基础上。
像谭飞,现在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东西——
他说话的声音偏低沉,乍一听像个温文尔雅的学者,但负面印象在前,还是令谭飞不舒服。
谭飞冲钱文献点了下头,道:“你好,钱先生。”
钱文献笑了笑:“你好,谭飞,你很厉害,久仰大名。”
“我还有大名呢?”谭飞道。
“哈哈哈哈!”钱文献笑道,“名字确实没有传开,但是事迹已经传开了。非常厉害,你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这种人,是好人就算了。
如果已经有了一个很坏的印象,那就是连手指甲都觉得他很喜欢伪装,很阴险。
谭飞发现自己还挺会腹诽的——
曾老三这时道:“谭飞,你真要回去九湾村当巡山员吗?”
谭飞点头:“嗯!”
方文浩就道:“不是吧,你这臭小子!这里面就一点志向都没有吗?一辈子当个巡山员有啥好的?”
白姐也道:“是啊,谭飞,既然现在都出来了,也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了,你真的还回得去吗?”
外面的世界——
这几个字听在谭飞的耳朵里面,只觉得好笑。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谭飞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有发言权的。
他去到的“外面”,可不仅仅只是这个白城,或者是已经也去过的海城,他是离开过国境,去外面打过仗的。
方文浩紧跟着道:“而且,你现在不是都知道了林家是个什么样的林家了吗?你要是以后想要和你旁边这位林大小姐在一起,你真要当过巡山员?”
白姐立即用手肘推撞了一下方文浩,让方文浩闭嘴。
方文浩的肚子被撞,痛呼了一声。
林舒清的脸颊刹那大红,羞赧得不敢看人。
谭飞的眉头轻轻皱起,一脸不知道如何接话的样子。
不过,他的眼角余光可没有闲下,正在悄悄观察着那位小姨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