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清很久没回家了,打算先照顾林靖科,和哥哥一起回一趟海城。
谭花和江颜,则还在赖萍村,谭飞在白城的时候跟她们打过电话,谭花在那边的声音非常活泼,听到她这么开心,谭飞也放心了。
明天,他就去赖萍村找她们。
村队里大雪一直在下,谭飞休息了会儿,就打算走了。
很久没有回山上,他这段时间特别想念山上的感觉。
张瓜皮留在了村队,胡斌杰和谭飞一起上山。
初冬的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在风中打着旋儿落下,将村招待所破旧的木门框镀上一层银边。
胡斌杰跟在谭飞身边为他打伞,嘴里嘟囔着抱怨这鬼天气。
就在他们出来,经过村招待所时,迎面走来了两个人,让谭飞皱起眉头。
正是于淑芬和马良海母子俩。
马良海胖了不少,他裹着件油光发亮的黑棉袄,脸色比天色还阴沉。
看见谭飞的瞬间,他脸上的横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憎恨、畏惧和算计混杂的复杂神色。
粗糙的手指在身侧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谭飞可不是他现在惹得起的,而且肥胖只增加了他的宽度,增加不了高度,现在的谭飞,个头已经比他高出大半了。
于淑芬穿得干净,枣红色的棉袄外罩着件蓝布围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拽着儿子的衣袖,眼睛死死盯着谭飞,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雪落无声,四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走。”谭飞低声对胡斌杰道,抬脚就要绕过去。
“等等!”于淑芬突然尖声叫道,声音刺破了雪幕的寂静。
她松开儿子,上前两步拦住谭飞的去路,“谭飞,你给我站住!”
谭飞停下脚步,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深潭,看不出半点波澜。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娶雪花?”于淑芬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哀求,“我们不要彩礼,如果你愿意娶雪花,我们还能给你倒贴点钱……”
“放屁!”胡斌杰猛地跳出来,气得脸都红了,“你们家马雪花被陈斌斌玩烂了都!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再说了,谁不知道马雪花早就是个疯子了!”
马良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始终没敢上前一步。
于淑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狰狞起来:“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尖着嗓子喊道,“谭飞,你现在名声都臭大街了!要是我们去跟那些记者说,你早就糟蹋过我们家雪花,看你还怎么有脸活着!”
雪下得更大了,谭飞的肩头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
他轻轻怕去雪花,嘴角竟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想多了,这就是不识字的惨,这件事情报纸上面早就登了,我照样吃得好睡得香,不劳你们操心。”
胡斌杰在一旁冷笑:“就是!我们师父行得正坐得直,怕你们造谣?”他故意提高嗓门,“倒是某些人,听说追求代梅花,死活追不到,强塞给人一堆东西,然后回头还跟人要!呸!”
马良海闻言脸色大变,猛地拽住于淑芬的胳膊:“走!跟这种人有啥好说的!”
他拖着骂骂咧咧的于淑芬快步离开,背影仓皇。
胡斌杰一脸得意,冲着他们的背影冷哼。
忽然,谭飞碰了碰他的手肘。
胡斌杰一顿,收回视线,就见不远处,代梅花正好站在那边,一张俏丽的脸庞失血,看上去局促又可怜。
遇见胡斌杰的目光,代梅花赶紧转过身去,红着眼睛跑了。
胡斌杰想要去追,不过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去追,尴尬地看向谭飞:“师父……我这算不算是得罪人了?”
谭飞干笑了两声:“你觉得呢。”
“嗨呀!算了!反正我跟这个代梅花也不熟,今天这些话她别放在心里就行!”
谭飞道:“走吧。”
师徒二人朝山上走去。
暮色四合,风雪渐歇。
巡山员的小木屋静静矗立在山腰处,松木搭建的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在余晖中泛着晶莹的光。
谭飞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松木的清香混合着炭火的余温扑面而来。
“嚯!”胡斌杰瞪大眼睛,“林大虎和林小豹这俩小子可以啊!”
昏黄的灯光下,原本简陋的木屋焕然一新。
粗糙的原木墙面被打磨得光滑平整,角落里多了个精巧的置物架,上面整齐摆放着搪瓷缸和几本旧书。
窗户换上了新的玻璃,窗台上还摆着几个手工雕刻的小木偶——一只憨态可掬的狗熊正对着门口咧嘴笑。
谭飞的手指抚过崭新的木桌边缘,那里被细心打磨成了流畅的弧度。
他抬头看向屋顶,那盏他亲手安装的电灯泡正散发着温暖的光,照亮了屋内每一个角落。
“师父您坐!”胡斌杰麻利地搬来把藤椅,椅背上还细心地垫了块毛皮垫子,“我去烧水。”
炉灶里的炭火还没完全熄灭,胡斌杰添了几根柴,铁壶里的水很快发出细微的声响。
谭飞坐在藤椅上,听着柴火噼啪的声响,目光落在墙上新钉的木钩上,那里整齐地挂着两件厚实的棉袄,针脚细密匀称,显然是出自女人之手。
突然,远处传来踩雪的咯吱声,伴随着年轻人特有的爽朗笑声。
胡斌杰猛地抬头:“是大虎小豹!”
木门被推开,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
林大虎和林小豹拿着弓箭和长矛站在门口,皮帽子上积了层雪,脸颊冻得通红。
看到屋里的谭飞,两人同时愣住,而后大喜。
“师父?!”林小豹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大虎一个箭步冲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师父你回来了!”
谭飞打量着两个徒弟。
林大虎的棉袄袖口新缝了块皮子,林小豹的裤腿上沾着几根松针。
两人的弓箭油漆是新的,擦得锃亮,上面还刻了精细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