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听力好，林大虎和林小豹的说话声，他都听得到。
谭飞想说点什么，想了想，也没必要说，干脆当没听到。
山风掠过树梢，卷起细碎的雪沫，黎明光线黯淡，但是山坡上的雪白茫茫的，刺得人的眼睛疼，有一种万物都很亮的错觉。
谭飞一直在前带路，从林大虎和林小豹还有胡斌杰熟悉的地方走过，一直往深山里去。
有不少小动物从他们的身边跑过去，见谭飞都没有停下，林大虎喘着气道：“师父，咱们现在要去哪里呀？”
林小豹也道：“是啊，师父，咱们这是要去打一头大的吗？”
谭飞边走边道：“就快到了，等一下到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胡斌杰跟在林大虎和林小豹后面，他体力比不上林大虎和林小豹，这会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将晨光滤成惨淡的青色，光未明的雪岭上，谭飞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虽然身体有伤，却把三个徒弟遥遥甩在后面。
一直到又翻上一个土坡后，谭飞终于停下。
林大虎见他停下，以为他累了，赶紧上前：“师父，要不要歇会儿？”
他伸手想扶谭飞，却被轻轻挡开。
谭飞的旧棉袄上结了一层薄霜，每一次呼吸都在冷空气中拉出一道白练，他指向前方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岩石群：“看，已经到了。”
胡斌杰瞪大眼睛：“这儿？师父，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呢？”
眼前除了几块覆雪的山岩和几株歪脖子松，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林大虎和林小豹也在四下打量，越看这个地方越觉得眼熟。
林大虎道：“师父……这里是？”
谭飞的手杖戳进雪地，把上边的雪给拨开，闷响惊起了不远处松树上栖息的乌鸦。
没多久，谭飞的手杖就拨开了岩石缝隙间的积雪，露出下面黑黢黢的洞口。
林大虎和林小豹的眼睛一亮，隐约明白了谭飞这次过来的用意。
而后，谭飞单膝跪地，开始徒手去拨雪。
林大虎和林小豹和胡斌杰见状，赶紧上前要帮忙，却见谭飞动作利落，已经从洞里掏出了一个旧衣服包裹。
“接着。”谭飞把包裹抛给林大虎，自己扶着岩石慢慢站起来。
林大虎快速把包裹揭开，展开的瞬间，胡斌杰倒吸一口凉气。
两支保养良好的双管猎枪在雪地里泛着冷光，旁边还整齐码着几盒黄铜子弹。
“师父，这，这哪来的？”胡斌杰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大虎熟练地检查枪管，呵出的白气扑在金属上结成细霜：“之前，我和豹子跟在师父后边上山打猎来着，我们在一个水潭边捕猎野猪时意外发现的。”
顿了顿，林大虎压低声音：“极大可能，就是朱家三兄弟和张俞严那伙儿盗墓贼事先预留在山上的。”
林小豹搓着冻红的手嘀咕：“之前我和我哥实在用不惯弓箭，还想过要上来找呢，每次都走错道……”
“啥叫每次都走错道，是咱们根本就不认识路！”林大虎说着，看向谭飞，“师父你也太厉害了，我们在大晴天想要来找，都没找着，今天这冰天雪地的，你一下就给我们带来了！”
胡斌杰左右张望，也道：“这地儿根本就没有能记住的特征啊！师父，你咋办到的？”
“别管了，”谭飞道，“只拿枪就行。”
谭飞把霜雪埋回上去，对林大虎和林小豹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准来动这些家伙。”
林大虎和林小豹认真点头：“是，师父！”
胡斌杰上前一步，扶着谭飞起身，谭飞道：“行了，我们走吧。”
晨光渐亮，雪地反射的白光越发刺眼。
四人沿着山脊线继续前行，身后那处藏枪的岩石很快又被新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胡斌杰频频回头，总觉得那些歪脖子松在盯着他们看。
“专心看路，”谭飞头也不回地说，“前面有野猪脚印。”
胡斌杰闻言立刻紧张起来，林大虎和林小豹也赶紧在左右张望。
刚拿来的两杆猎枪，一杆在谭飞手里，一杆在林大虎手里，林小豹握着弓箭，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砍刀。
谭飞忽然问：“这几天，那只老虎出现了吗？”
林大虎摇头：“没呢，叫声倒是叫唤了两下。”
谭飞又问：“最近山上有没有什么人来？”
林大虎还是摇头：“没有，自打山上出了这几条人命之后，一直都没有人来。”
“那，朱建辉找到了吗？”
林大虎道：“也没，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样。”
林小豹则不高兴道：“幸好没有人说他是在这个山上消失的，廖斌和张凡说他是朝外面跑的，否则啊，他们要是说他是在这山上消失的，而师父你又不在，我和我哥可能就要被强迫上山找他了！”
林小豹这句牢骚，让谭飞想到了廖斌的死。
谭飞的眼睛眯了下，唇角有一丝讥讽。
至今，没有人知道廖斌是他活活耗死的。
除了，那只老虎的主人。
不过，朱建辉的消失，倒真是有些蹊跷。
边说边走，就这样走了大概又二十分钟，谭飞的耳廓一动，捕捉到一丝动静。
“嘘——”
谭飞突然抬手，猎枪稳稳指向东南方的灌木丛。
一串新鲜的蹄印清晰可见，延伸向远处的杉树林。
山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四个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成了一整片的白雾。
猎枪的扳机被轻轻扣响，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林大虎和林小豹一下子不敢动，胡斌杰也变得紧张起来。
也在这个时候，凛冽的山风突然转向，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四人脸上。
谭飞眯起眼睛，顺着野猪蹄印望去。
三十步开外的灌木丛簌簌抖动，积雪扑簌簌落下，露出下面黑褐色的硬鬃毛。
“有两头，”谭飞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右手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虎子，你也端枪，瞄不准没关系。”
“嗯！”林大虎低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