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抬手,无数清气所化的银线捆住了白藏的魂魄。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不认罪,皇帝会念在钦天监的份上,饶你一命,你还能东山再起?”
白藏被封了嘴,听闻此话,眼中闪过被说中了心事的恼恨。
明舒红唇轻吐两字:“做梦。”
“倘若世道不能还被你杀死的四十九人、还有他们家人公道,那这个公道,他们自己讨!”
你要做什么?!
白藏死死瞪着明舒。
明舒弯起唇角,笑意毫无温度:“这么多人,总还有没有轮回转世的,我把他们带回人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说完这些,明舒的魂魄不见了。
恐惧如藤蔓,迅速在白藏魂魄里抽长。
他的肉身近在咫尺,可魂魄却被死死定住了,寸步难移。
他回不去自己的肉身,更没办法逃,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等整个魂魄都被恐惧浸透时,监狱里陡然冷了下来。
有阴间的亡魂,重回人间。
王启钧。
余德明。
商娇娇。
……
还有那惨死的一家五口。
他们都回来了。
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白藏的魂魄止不住颤抖:你、你们想干什么……
青衫宽袍的女子铺开一条长长的白练:“把你害死的人,把你做过的罪孽都写下来,不准漏掉一个,也不准写错一字!”
白藏的魂魄回到了他的肉身,可他依旧不能说话。
他盯着血淋淋的手掌,浑身抖如筛糠。
“写!”
青衫宽袍的女子好似地狱判官。
白藏胆破心寒,哪还有风水师的风骨?
他哆哆嗦嗦地跪趴在地上,以血为墨,颤抖着写了起来。
一个个名字、一桩桩罪孽,渐渐铺满了整条白练。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白藏嘴唇哆嗦,眼中皆是祈求:放、放过我吧……
明舒冷漠如鬼厉:“在你为贪念杀他们时,可曾想过,放过他们?”
她看向环绕白藏的亡魂们,“想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去吧。”
亡魂一个接一个,毫不犹豫地扑向白藏。
明舒默默转过了身。
她的背后,白藏的魂魄被撕得粉碎,再无轮回可能。
*
当一切结束,明舒将一众亡魂送回阴间,又去了趟白府,从密室里取回了一物。
返回傅家后,耗尽精力的她,又陷入了沉睡。
傅直浔靠在墙边,看她脚步迟缓地进了屋,唇角缓缓勾起。
明日天一亮,帝京就要翻天了,这个始作俑者倒好,又睡了。
真是个不爱看热闹的人啊。
五更天,狱卒发现了白藏的死和那长长的血书。
大理寺卿连折子都来不及写,直接带着血书上朝。
然而,他都没将事情说完,就被皇帝阻止了,让他朝会后来御书房。
等大理寺卿走出皇宫,心中一片暗沉。
那份血书和白藏的死,终究又是一份永不会见天日的密卷。
他能理解,白藏犯下这滔天罪行,让钦天监颜面何在,让钦天监的主子——皇帝颜面何在?
更何况,血书里死的四十九人,如今有几位的家人,官位可不小啊。
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向钦天监讨还公道,皇帝又如何决断?
大理寺卿苦笑。
算了,并不是每一桩案子,都能得到一个公平的判决。
律法是底线——但,随时可以被皇权击穿。
说到底,为人臣子,最重要的是替皇上分忧,不是吗?
想是这么想,可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却也只能甘心。
一早上都在皇宫里的大理寺卿,并不清楚,他以为只有大理寺和皇上知道的事,早已传遍全帝京。
一模一样的血书,高高悬挂在帝都东南西北四条最热闹的街上,好像亡魂送来的白幡。
而白幡上的血字,四十九条人命,都是血淋淋的冤屈。
这些亡者有家人,有亲朋,再不济还有邻里,活人也要一个公道!
翰林院侍书王启钧的家人,毕景的父亲、五品骑都尉毕文辉率先冲到了大理寺门口,要求彻查此事。
然后是余德明的好友,如今也在朝任职的几位官员,也来到了大理寺。
……
皇帝想压下的事,百姓却不让。
尤其是国子监等一众热血读书人站出来后,帝都民间群情愈发激昂。
大理寺卿再次面圣,以民心不可动摇为由,请求重审白藏案。
皇帝恼怒不已,却也只能同意。
这一回,大理寺卿意气风发地走出皇宫。
可案子并不好查,因为除了血书,找不到其他证据。
白藏亲手所写“以祭祀阵法夺人气运,毁去其阳寿”,这阵法痕迹呢?
而白藏的死,更是古怪。
他的尸体,以一种常人不可能扭转的姿势倒在地上,面容惊惧如厉鬼。
虽说身体并没有什么伤痕,但肯定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然而那一晚,狱卒并没有听到惨叫。
白藏是怎么死的?他又为何会心甘情愿写下血书?
唯一的解释,是那四十九条冤魂索命。
因为王启钧的夫人说,她在大理寺监狱察觉了亡夫的气息,他肯定来过这里。
但这能当证据吗?
大理寺卿陷入了沉思。
*
傅家。
这一回,明舒只睡了三日。
清虚道长来了,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白藏案细节同她说了:“师父,你干的?”
明舒点头:“对,我干的。”
清虚道长激动得跟什么似的:“你能把阴间的亡魂引到阳间?!”
明舒:“想学?”
清虚道长点头如捣蒜。
明舒鼓励道:“你如今的风水术品级,若按我们无名派的标准,大概是一级。通阴阳、入阴间,得三级,至于带亡魂来回阴阳,至少得五级。加油!我看好你。”
清虚道长有些难以置信:“我只有一级吗?!”
明舒诚实回:“是啊。”
清虚道长的天塌了,兴致勃勃地来,垂头丧气地走,都忘了问白藏用来夺气运的阵法是什么。
不过,明舒却没有忘。
阵法的关键之物,她已取回。
那晚她来回阴阳两界,精疲力竭,便先将东西封印存放。
今日可以好好去研究一下了。
明舒打开最东边的屋子,刚解开封印,便听到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
“这东西也来自上古那个神秘的祭祀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