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脸色极为难看，似乎还想再争辩几句的样子。
但话到了嘴边，却被沈鸢冷淡的眼神逼了回去。
最终，他只能低声道：“沈老先生，我们会再联系您。”
说完，他收起文件，面色难看地转身离开。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沈鸢站在原地，看着律师的背影消失。
沈怀远沉默了许久，目光缓缓落在沈鸢身上。
“鸢鸢。”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苍老的疲惫，“你留下，陪爷爷走一走吧。”
沈鸢微微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好。”
而后，她看了一眼贺京辞。
贺京辞适时道：“刚才还让人送了点东西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沈鸢点点头：“好。”
她跟着老爷子缓缓走出院子，沿着乡间的小路，踩着柔软的泥土，一步步走向那片熟悉的田野。
微风拂过，空气中带着泥土和稻谷的清香，天边的云朵缓缓飘动，这里有着城市少有的宁静。
沈怀远负手而立，目光远远地望着田埂上的稻田：“你们小时候，也是在这里玩大的。”
沈鸢微微抬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记忆里熟悉的画面缓缓浮现。
“你还记得吗？”老爷子忽然问道，“你们小时候，最喜欢在这片田野里捉蜻蜓。”
沈鸢怔了怔，脑海深处的回忆被慢慢唤醒。
她和沈羽桃，曾经也在这里追逐玩闹，踩着松软的泥土，在夕阳下欢笑。
那时候，她们还很小，沈羽桃刚被接到沈家的时候，才十三岁。
沈怀远缓缓开口：“那年冬天，她刚到沈家，天气很冷，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你们玩，始终不愿意靠近。”
“后来，你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她戴上。”他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当时，哭了。”
沈鸢的指尖微微收紧，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画面。
那个时候的沈羽桃，瘦瘦小小的，脸上总是带着拘谨的笑意。
她一直以为，那个年纪的沈羽桃，只是害羞，或者说自卑。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双眼睛里，除了自卑，还有深深的嫉妒。
沈怀远似乎也在回忆，低声道：“她刚来沈家的时候，什么都很懂事，什么都很听话，但唯独有一点……她太在意你了。”
“在意？”沈鸢微微蹙眉。
“是啊。”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她总是偷偷观察你，学着你的样子去说话，去做事，可你还是比她优秀。”
“你天生聪明，学什么都快，家里所有人都喜欢你。”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再怎么努力，也始终无法超越你。”
沈鸢的眸色微微暗了下去。
是啊……
从那时候开始，沈羽桃就已经对她有了嫉妒。
她从小到大，都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
而沈羽桃，即便再怎么努力，依旧无法改变她是被收养的事实。
她一直都试图融入沈家，可是血缘关系，是她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或许，就是她们关系破裂的根源。
沈怀远继续说道：“你们都很聪明，但她始终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
“她努力讨好所有人，努力让自己变得和你一样优秀，可越是这样，越是容易产生嫉妒。”
他转头看向沈鸢，语气低沉：“所以，她才会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啊。”
沈鸢没有说话。
她看着远方的稻田，心里复杂而沉重。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和沈羽桃，或许真的在最开始，就注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但——
“爷爷。”她轻声开口，眼神冷静，“如果她只是嫉妒我，想要超越我，那我不会怪她。”
“可她选择的不是努力，而是毁掉我。”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冰冷：“她不仅仅是想赢，而是想让我输得彻底。”
“她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为了除掉我，不惜害沈家。”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低沉，“这种人，真的值得被原谅吗？”
沈怀远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沈鸢的意思。
他不是糊涂人，他当然知道，沈羽桃做了什么，也明白她的罪行无法被轻易抹去。
可是，他终究是孩子的爷爷。
孩子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一大部分的时间，是在他这里长大的。
看着从小养大的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的心里，还是不忍。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缓缓：“我知道，她做错了。”
“我也知道，她的错，不是一次道歉就能弥补的。”
“但我终究是不愿意看着她毁掉。”
他目光深沉地看向沈鸢，缓缓开口：“鸢鸢，我只想求你，不要太过逼她。”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能不能……留她一条活路？”
沈鸢的目光，与老人的目光相对。
她知道，爷爷说的活路，是什么意思。
他希望她放过沈羽桃，最起码，不要让她被判得太重，不要让她彻底无路可走。
可是——
沈鸢深吸了一口气，眸色冷然：“爷爷，法律才是唯一的标准。”
“她该付出的代价，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沈怀远看着她，过了许久，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沈怀远沉默了许久，最终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沈鸢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而他自己，也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去干涉法律的公正。
两人沿着田埂走了一圈，沈怀远忽然笑了：“算了，不说这些了，难得你们来乡下一趟，就别让这些烦心事影响了。”
沈鸢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好。”
回到老宅时，贺京辞已经帮着佣人张罗好了饭菜，乡下的餐桌摆得简单而丰盛，都是一些地道的农家菜。
“刚才聊了那么久，别忘记吃午饭，这些都是我托人从不远处的农家乐买来的，食材都很新鲜。”
沈鸢坐下后，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莫名有些怀念。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吃一顿家常饭了。
沈怀远也坐下，看了贺京辞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欣赏的意味：“京辞这孩子不错，稳重，做事有分寸，小满，你的眼光不错。”
贺京辞微微一笑，语气谦逊：“爷爷，您过奖了。”
沈怀远满意地点点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他的碗里：“多吃点。”
贺京辞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谢谢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