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章 瑶闻盟友,智探敌狱情
月光贝在案头吞吐着银辉,云瑶捏着那片染血枫叶的指尖微微发颤。
南海巫族特有的蝌蚪状符文在叶脉间游走,忽而化作半尾游鱼,忽而拧成半朵残莲,像在嘲弄她逐渐发凉的脊背。
";姑娘!";翠儿捧着传讯纸鹤撞开雕花门,鬓边金蝶步摇撞在门框迸出火星,";方公子他们在西市接应时中了埋伏,李大哥被拖进刑部大狱!";
青瓷茶盏在云瑶腕边晃出涟漪,倒映出她骤然缩紧的瞳孔。
窗外飘来庆功宴新启的桂花酒香,与血腥味在喉头混成苦涩的浊气——三日前她刚用仙法篡改三皇子的调兵令,此刻刑部应当尽数换成自己人。
君墨渊玄色衣摆掠过门槛时,正见少女将枫叶按在镇纸下。
那染血的边角还在挣扎扭动,却不妨碍她蘸着朱砂在地图上画圈:";吴叔最熟悉城防暗道,劳烦他探明狱中守备。";笔锋在";胡";字上重重一点,朱砂晕开似血泊,";至于那位喜欢剥人指甲的胡统领......";
";已让影卫在他爱妾妆奁放了幻心散。";战神解下大氅裹住她单薄肩头,掌心暖意顺着经络游走,";半刻钟前,他该抱着夜香桶当美人榻了。";
云瑶紧绷的肩线稍松,这才发觉自己将地图攥出了裂痕。
她借着拢发的动作拭去眼角水光,发间银铃却泄出颤音:";李叔怀里有南疆七十二寨的盟书,若落到......";
";云姑娘!";吴护卫裹着夜露闪身入室,蓑衣滴落的水渍在地砖拼出诡异纹路,";刑部外墙新浇了铁水,狱卒换岗时会用鸳鸯钺互击为号。";他摊开掌心,三枚带倒刺的玄铁蒺藜泛着青黑,";这是在排水渠发现的,淬的竟是漠北狼毒。";
君墨渊剑眉微蹙:";胡定山何时与北狄搭上线?";
";未必是他。";云瑶用银簪挑起毒蒺藜,看着簪头红宝石渐成幽蓝,";你们可记得三日前胡统领在醉仙楼吐露,说刑部地牢扩修后总渗阴风?";她突然将蒺藜掷入茶汤,嗤响声中浮起细密血泡,";若我借土灵珠遁入地下......";
";不可!";吴护卫急得扯断半截胡须,";他们在地下九尺埋了震魂钟,稍有灵力波动便会惊动守军!";
更漏声淹没了短暂的死寂。
云瑶忽然伸手接住窗棂漏下的月光,莹白指尖顺着光柱轻抚,直到触及君墨渊腰间的龙纹佩:";听说胡统领上月强征了百花楼十二名乐姬?";
";你要用凡人的法子进去?";战神眸色骤深,拇指无意识摩挲剑柄旧伤,";但地牢第三重需过七道玄铁门......";
少女突然将发间银铃拆解重组,叮当声中竟拼出把拇指大的钥匙:";十七叔教的机关术,正缺个试验场呢。";她转头望向欲言又止的吴护卫,眼底晃着烛火也压不住的碎冰,";劳驾您再探件事——那些乐姬里,可有个左手小指戴着翡翠戒的姑娘?";
五更梆子敲到第三声时,方公子撞翻了第二盏铜灯。
青年抓着剑鞘在厅内转圈,玄铁护腕磕得案几砰砰作响:";定是那姓胡的杂碎用了噬心蛊!
李叔最善龟息术,怎会......";
";方世兄。";云瑶的声音自月洞门传来,惊得他踩碎半块青砖。
少女捧着盛满药膏的月光贝,裙裾还沾着丹炉前的草灰,";可愿帮我试新调的易容膏?";
";这时候还弄这些女人家的......";方公子说到半截突然噤声——云瑶指尖正悬着半枚翡翠戒,戒面蛇眼在晨光中泛着血光。方公子盯着翡翠戒上幽幽的血光,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咒骂。
他伸手去抓那抹刺目的绿,却被云瑶翻腕避开,一股清苦的气息扑在他烧红的眼尾。
";这蛇眼戒是在百花楼后巷找到的。";云瑶指尖轻叩月光贝,贝壳里浮起虚幻画面——暴雨夜的花窗下,翡翠戒正卡在青砖缝隙里,";花魁娘子被拖走时,连小指都被玄铁锁链扯断了。";
青年踉跄跌坐在太师椅上,剑鞘砸得青砖裂开蛛网纹。
云瑶顺势将药膏抹在他虎口撕裂的伤口,声音轻得像在哄炸毛的猫儿:";世兄可知胡定山为何专挑戌时三刻换岗?";
";自然是为...";方公子突然顿住,任由药膏渗入皮肉的清凉感爬上脊背。
窗外飘来刑部方向沉闷的钟声,惊起满树寒鸦。
云瑶用银针挑起他衣襟沾着的蒺藜刺:";他们每刻钟用鸳鸯钺敲击震魂钟,钟波能震散修士丹田灵气。";她突然将银针掷向梁柱,针尖钉住只通体血红的蛊虫,";就像现在,至少有三十只噬心蛊在啃咬你的急躁。";
君墨渊的剑鞘就在这时压住方公子颤抖的膝盖,玄铁寒意冻得青年打了个激灵。
战神腰间龙纹佩闪过幽蓝光晕,映出刑部地牢层层叠叠的阵法图:";你此刻闯进去,不过给胡定山的万魂幡添道生魂。";
";可李叔等不起!";方公子还要挣扎,云瑶突然将翡翠戒按在他掌心。
戒面蛇眼突然睁开,吐出缕裹着花香的青烟。
";花姑娘失踪前在戒子里藏了半缕残魂。";云瑶看着烟雾中浮现的破碎画面——蒙着面纱的姑娘正用染蔻丹的脚趾,在泥地上勾画曲折线条,";这是她给我们的路引。";
方公子瞳孔猛地收缩,那蜿蜒的线条分明是护城河下的暗渠走向。
他想起元宵夜陪李叔吃酒时,醉醺醺的漕帮汉子曾提过百花楼藏着条前朝秘道。
";世兄可愿帮我试这易容膏?";云瑶突然换了轻快语调,指尖药膏已凝成琥珀色的面具,";听说胡统领最近在找会跳拓枝舞的胡姬。";
暮色染红窗棂时,云瑶正将第八枚玉簪花插进乌木匣。
扮作货郎的吴护卫蹲在檐下逗弄麻雀,突然压低草帽:";百花楼这两日封了东厢房,说是闹鼠患。";
云瑶指尖的玉簪花溅出几点汁液,在石阶上蚀出小坑——是漠北狼毒的味道。
她将花汁抹在银铃上,铃铛顿时发出幼猫般的呜咽:";看来咱们的花姑娘,被困在鼠窝里了。";
戌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声,百花楼后巷的馄饨摊飘起炊烟。
云瑶裹着素锦披风坐在条凳上,碗底渐渐显出朱砂画的路线图。
卖馄饨的老妪突然按住她手腕,树皮般的皱纹里嵌着血痂:";姑娘莫要找死,那下面埋着会吃影子的东西。";
";婆婆可见过这个?";云瑶翻腕亮出翡翠戒,戒面在雾气中渗出鲜血般的露珠。
老妪浑浊的眼球突然凸起,汤勺哐当砸进锅里:";造孽啊...他们用琵琶骨锁着那丫头...";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铁链拖地声。
云瑶迅速将戒面按进馄饨汤,血色符文在碗底绽开时,君墨渊的剑气已削断扑来的黑影。
那竟是只长着人脸的灰鼠,尖牙间还咬着半片翡翠指甲。
";是南疆的傀儡鼠。";战神用帕子裹住残肢,布料瞬间被腐蚀出破洞,";花姑娘在用最后的力量示警。";
云瑶突然将银铃系在窗棂上,铃舌沾着玉簪花毒轻轻摇晃。
随着细碎的啮咬声,十几只灰鼠从墙缝钻出,瞳孔泛着和翡翠戒同样的血光。
";跟着它们。";云瑶提起裙摆跨过鼠群,发间银簪在地面划出火星,";这些小家伙要回巢穴喂幼崽了。";
穿过三道爬满苔藓的月洞门,假山石后传来女子压抑的呜咽。
云瑶示意君墨渊留在拐角,自己摘下披风露出与花姑娘七分相似的面容。
她故意踢翻脚边陶罐,惊得暗处铁链哗啦作响。
";姐姐?";沙哑的呼唤带着哭腔,铁窗后伸出只血迹斑斑的手。
那本该戴着翡翠戒的小指,此刻只剩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