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中李润身最是直接,他明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当即道,“孟大哥,这个可别算上我啊!我是个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到时候丢了自己的脸倒是小事儿,打乱了皇上的安排才是大事。这请柬我可不要。”说着如同烫了手一般,将请柬扔到了孟董道的面前。这边李秀吉也出来求情道,“孟大哥,润身真的不适合出席这样的场合,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孟董道一脸微笑的看着忐忑不安的李润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答出那题目的么?让你出席只是方便将他带着而已。”说罢,他将手指指向余渊。李润身闻言脸上略显尴尬,但好在他应变也快,当即换上一副死不要脸的贱笑道,“呵呵呵,就知道孟大哥慧眼如炬,瞒不过你。”
孟董道也不搭理他,而是对着余渊道,“余小哥,你虽然身为下人,却满腹才华,而且反应和处事风格都是同龄人中的翘楚。想来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至于你为何进入李府做个小跟班,我不去追究。但如今国家有用你之处,还望你不要推脱。”
孟董道说的虽然客气,可余渊却分明听出了其中威胁的味道。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告诉余渊,不管你为了什么混入李府,只要你在宴会那天好好表现,一切便不追究。反过来说就是你若做的不好,咱们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余渊自然听得明白,而且能够参加这样的宴会,通过这个渠道介入沧海国的朝堂高层,也不失为一种最快的捷径。当下拱手道,“小子生在沧海国,世代沐皇恩得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正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某愿为国效力,死而后已。”这无疑是在表明自己乃是良民身份的同时,表明了自己愿意效力的态度。
孟董道连连点头,暗自赞叹,此子果然聪明, 言行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他日若能进入官场,当多多提携,收入麾下。那边七公主也是微微颔首,余渊的才华她是见识过的。而且此时余渊虽然青衣小帽,但言谈举止却自有风度,比起那些自命不凡的京城公子,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个层次。有此人加入,应对少布使团她又多了几分把握。
此次少布使团的来访,其实与她也是有着密切关系的。来访的函文种说的明白,这次少布使团带队的是少布王庭阿古伊河大汗的第三子,部日固德,据说此人自幼聪慧,喜爱汉学,长大后更是游历四方,博学多才。阿古伊河也有意传位给他,但他上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这两位兄长的娘舅都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势力,因此,阿古伊河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没有少可汗的头衔,可部日固德在少布王庭中的地位却丝毫不低,身边也有不少小部落拥趸。据说这次来沧海国出使便是他的主意。有这样的敌手,令沧海朝廷不得不重视。这种接待上的事情,于公自然是礼部为首,于私,皇族之中定然要有人出面陪同的。而纵观沧海国皇族同辈之中,能够和部日固德相提并论的几乎没有。总不能让老一辈的皇族出面吧,那样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沧海国后继无人了。思来想去之下,沧海皇决定让八皇子龙啸云代表皇族出面。
龙啸云虽然是最小的皇子,但却是诸多皇子中,爱好最为广泛的一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平日里别的皇子都在拉帮结派,为日后自己争取政治资本,唯独他钟情于山水之间,结交的也尽是文人雅士。恰好是接待少布使团的最好人选。为了弥补他在政治上的不足,沧海皇煞费苦心的将龙潇月安排在他身边。平日里,龙潇月杀伐果断,心思玲珑剔透,而且头脑冷静,虽然是一女子,却颇有大将之风,比起几位皇子来,更胜一筹。这也是龙镇海宠爱她的原因之一。曾经有一次龙镇海喝多了,当着几位重臣的面说过,“可惜潇月是个女儿身,否则皇位传给她又有何妨?”
严格说来,怎么论龙啸月都算不上是这接待团的负责人,可偏偏她肩负的责任最重。所以这次选人,她亲自出面,想要看看这京城中的王侯之后,到底有没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惜,算来算去,也就那个讨厌的小厮,每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其余之人,不过尔尔。虽然此人当下身份低微,而且看起来不太容易掌控的样子,却也总是聊胜于无吧。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后,孟董道朝着众人道,“诸位也不用太过紧张,我们这一波只是接待使团的其中一股势力,代表的是官宦子弟。另外还有从民间召集来的高人,以及从地方上选拔上来的各地基层官员两股势力和我们相呼应。如此实力,那少布使团区区化外之民,又有何惧哉?”
听孟董道这样一说,杜翰墨当即大嘴一撇道,“就是,一群茹毛饮血,穿兽皮的野蛮人,有什么可怕的。”
霍破虏虽然年纪小,不过心思比杜翰墨竟还要成熟几分,他皱着眉头道,“杜三叔你可别小看了这些人,我听爷爷说,当年老公爷就差点没留在大草原上。”
“切,小孩子懂什么,别听人胡说,我爹那可是常胜将军。”杜翰墨不屑的说道。
几人当中倒是李润身最是轻松,孟董道已经说好了,他的作用就是带着余小渊出席这场宴会,说白了就是个幌子的作用,他也不需要斗智,更不需要斗勇,所以也乐得看热闹。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代完毕,龙潇月道,“事情基本就是这样了,过几天少布使团就到了,还望各位到时候能够尽展手段,让那些草原上的蛮子铩羽而归,再也不敢觊觎我沧海。”
一番交谈下来,时辰已经将近午夜了。孟董道也开口送客。全程那个面带英气的女子没有说过一句话。余渊偷眼打量这女子几次,这女子应该是有武功在身,而且修为还不低。看面貌有几分和孟董道相似,他猜测应该是孟府传说中的那个千金孟在藻。可他又不敢确定,此人也可能是孟董道的妻子,都说夫妻连相,这个还真不敢确认。直到最后告辞的时候余渊方才知晓此女的身份。因为此刻天色已经太晚了,李润身等几个男人倒是没什么,李秀吉和龙潇月就不太方便出门了。于是二人便借宿在孟府。
那李秀吉道,“在藻妹妹,今晚我和师父可要叨扰你了,你不是想听师父弹那首《千里风》么,咱们三人今晚便挑灯听风,谁也别睡了。”
“小妹求之不得。”那被称作在藻的女子,闻言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当真是一笑冰雪消融,朵朵桃花绽开。那股英武之气顿时消弭无形,转而千娇百媚,连余渊看了都心头狂跳。只是这声音,倒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随即余渊在心中念叨了一句“在藻”,这才明了,此人果然是孟乘风的女儿。别看人他不认得,可孟在藻的名字他总是听说过的。
这边三个女子告辞,回人家的绣楼去了。李润身等四人也都站起来告辞。孟董道兄弟二人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外。放下这几人各自乘上马车回本府而去不提。单说孟董道兄弟二人再次回到小楼之时,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已经等在一楼了。孟董道和孟中道,见状连忙上前施礼道,“拜见吴公公,让您老久等了。”
那中年男子果然是一位公公,此刻他面带微笑回道,“哪里哪里,你兄弟二人为圣上劳心劳力,杂家等一会怕什么来着。”那声音虽然尖细却不阴柔,并没有后世影视剧中演绎的太监那般可恶。事实上中华历史中虽然出了魏忠贤等一群大奸大恶之徒,可想必太监这个广大的群体来说,只能算是凤毛麟角,大部分太监也和正常人一样,并非都是性格扭曲的变态。
“为圣上效力,是我兄弟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只怕没有将事情办好,有负圣望。不知这几人,公公可还满意。”孟董道问道。以孟董道的身份和家世,原本高出这太监太多太多,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倨傲。因为这太监是沧海皇上身边最受重用的执笔太监,名叫吴喜。除了他忠心耿耿深受皇帝信任以外。据说此人还身怀武功,是沧海皇身边最为贴身的保镖。虽然世人没有见过他施展任何武功,可这传说就这么出来了,也不知道源头在哪里。老太监不否认也不承认,就让子弹这么飞着。不过孟董道对对此深信不疑。孟乘风曾经和他说过,当年沧海皇还是皇子的时候,此人便在他身边伺候。那个时候他就是这副面白无须的中年模样。时隔二十多年过去了,孟乘风也已经从三十几岁意气风发的壮年迈入老年,而此人还是中年人的模样,要说仅仅是驻颜有术,谁也不会相信。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此人修为已经到了不为外物点染的地步了。
“那几个小崽子就不说了,那点底细杂家也都知道,今日的表现也算是中规中矩,都在意料之中,唯独李润身那个跟班的有点意思。你说他大智若愚吧,他又丝毫不隐藏锋芒,你说他光华外露吧,他又总是藏头藏脚的令人看不真切,杂家在圣上跟前伺候这么多年了,这天下间的英才见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唯独他是独一份。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给人一种遇强则强的感觉,甚至杂家都在怀疑, 遇到了那一位,他也不会紧张。”说到这里,他将手指向天空上方指了指。
孟董道瞬间秒懂,“能够让老太监都不敢说出口的那一位,也只有那位了。”当即开口问道,“以公公的意思,此人有问题?”
吴公公摇头道,“杂家叫不准,只能说他绝不是普通人,具体的,杂家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你们这群小崽子自己去查去吧。杂家也要回去复命了。告辞了。”说罢这吴公公双手一背,也不等孟董道兄弟二人回话,径自走了。
孟董道和孟中道相互看了一眼,孟中道开口说道,“不知兄长作何打算?”
孟董道摇了摇头道,“你我二人的能力也仅此而已了,有些事情还是在藻做起来更方便。”
孟中道点头称是。兄弟二人也各自回去休息。
自从笔会得了请柬后,余渊便没有闲着,这两天他先后跑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回了一趟西城那间小院,和路拾来简单碰了一下最近的情况,也交代路拾来,如今不能操之过急,一步步稳扎稳打才好。兄弟二人简单吃了顿饭,便又各自忙自己的去了。其实日子就是如此,哪怕再好的兄弟朋友,终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聚少离多,人生就是这般无奈。随后,余渊去了不知堂在京城的分堂,却只见到了贾风指,没有看到白无相。贾风指告诉他,那边余长风估计明日就能到京城,白无相去接应他了。罪岛那边的事情也交代完了,后去的那个典狱司也是个倒霉蛋,在官场上受排挤不说,到了罪岛就被控制住了。原本罪岛是一个官管着一群罪人,现在可好,是一群恶人管着一个官。不过那家伙也算是识时务,一番审时度势下来,当即躺平,甩手当家,将一切都交给童天等人安排了。余渊闻听也终于放下心来,他将自己这边的进展也和贾风指交代了一番,贾风指很是满意。最后提醒余渊,一定要注意安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第一,其他的日后再说。余渊知道,这些恶人,自小看着自己长大,虽然平日里敲敲打打的欺负自己,可骨子里这些人对他比余长风不差多少。当即点头答应。随后便离开了。
此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余渊从府中出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后边跟着一个小尾巴。而且这个小尾巴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组。若不是余渊经过贾风指的训练,还真的容易忽略过去。这一组一共四个人,分别跟踪余渊不同的路段。余渊也是在第三次见到同一张面孔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的。关于反侦察这件事情,余渊玩的更是轻车熟路,他绝不会下手除掉这四个人,那样做反而会打草惊蛇。最佳的选择就是将他们不知不觉的甩掉。于是,他在一间客栈中,假装住店,然后从后门溜走,甩掉了第一个跟班的。随后又在澡堂子甩掉了第二个。这兄弟是最倒霉的,余渊等他衣服都脱光了后,悄悄的将那些衣物丢进了茅坑,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了,那哥们总不能光着屁股撵出来。第三个人余渊是在集市上甩掉的,在那人路过一个露着半截臂膀,脸上还有道刀疤,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壮汉旁边时,遥点一指将那人裤带点断,顿时场面就热闹了起来。那汉子认定是那跟踪余渊之人使得坏,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拉着对方的脖领子,差点没将他勒死。随后余渊方才脱身,因为第四个人在混乱之中,再也没有寻到余渊的身影。自此余渊也提高了警惕,看来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自己,以后行事可要多加小心了。
这两天余渊在府中又看到了李忠的身影,身为老爷的车夫,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即便是老爷给假了,他还是习惯性的到府上点卯。余渊也借此机会和他说了两次话,两次都是以同一句话开的头,“李大哥你这腿可是好了许多。”通过这种方式,将对方的心理催眠给解除了。说来也怪,就在第三天,那李义的腿竟然痊愈了。重新回到了岗位上,余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意外接触到了迎接少布使团的中心,相比之下,接近李京平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也乐得清闲,回到了李润身这边。
可这一天,就在他陪着李润身训练金睛兽的时候,管家却前来喊他,说老爷要去一趟城外清凉山访友,恰好李义请了假,让他临时给李京平赶车。那清凉山在城外十几里的地方,一来一回怕不是要一天,余渊本来是不愿去的,可身为下人,身不由己,也只能听命,当即套上马车,等在了李府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