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程明姝醒来时手腕酸疼无力。
昨晚谢临渊虽然对她的身子多有照顾，但到兴头上还是难以把持，一早醒来两只手酸痛得都不像她自己的了。
程明姝彻彻底底体会到谢临渊素的日子可不短，她宁愿他去召别的妃嫔侍寝，也别来下一次。
依照谢临渊龙精虎猛的劲头，下一次她的双手可不一定保得住。
程明姝起身唤人更衣，碧萝为她梳妆，娥眉淡扫，薄施粉黛亦是好颜色。
拾缀好的程明姝端坐于桌前，八仙桌上陈列一桌精致早膳。
燕窝粥热气腾腾，熬煮得黏稠软烂。她轻执银匙，缓缓搅动，待温度适宜后送入口中，口感软糯，味道香甜。
竹编小笼里的水晶包子小巧玲珑，外皮晶莹剔透，仿若薄冰包裹着丰富馅料。
咬一口，皮破汁流，鲜嫩的虾肉与爽口蔬菜交织，回味无穷。
此外还有翠绿的莴笋丝，酱红色的叉烧蜜脯，牛乳银耳羹……
程明姝有条不紊地品着早膳，除了执汤匙的手腕有细微的颤抖，其余和平时别无二致。
她一面用着莲杏布好的膳一面询问碧萝，“宋才人今日如何？”
虽然不必她亲力亲为，但她也需时刻关注宫内的动向。
碧萝躬身回应，忍不住笑道：“回娘娘，宋才人今儿一大早天未亮就出宫去了内务府清点大宴上的诸多事宜，大冬天的，奴婢光看着都觉得十分煎熬。”
程明姝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让人分不清是因为手里丝滑香甜的牛乳银耳羹心情大好，还是别的什么。
用过早膳，程明姝让乳娘将福福抱上来。
昨晚谢临渊在景仁宫留宿，福福只能暂且让乳娘带着过夜。
她问乳娘福福昨晚如何，得知福福很乖便放下心。
哪知刚抱回福福，他便睁开乌亮的大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知子莫若母，程明姝知晓是他饿了，便抱着他回内殿。
“福福乖，饿了吧？不急不急，娘亲给你喂吃的呀……”
殿外风雪交加，寒风呼啸，殿内却温暖如春，地龙散发融融热气。
程明姝准备哺乳，温柔地注视福福，仿佛外界喧嚣与她无关。
……
御膳房内铜锅沸腾，炉火熊熊，白雾缭绕，菜刀干脆利落地落在案板上，节奏分明，一派热闹景象。
宋佩英携着岚缨风雪仆仆走进来，岚缨落后几步，收了伞，在廊桥嗑了几嗑伞端，抖落雪花方举步跟上。
然而迎接她们的并非热情接待，御膳房总领瞥见宋佩英姗姗来迟，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冷笑，“哟，这不是宋才人吗？奴才们可忙得不可开交，不比宋才人悠闲。”
宋佩英平静道：“总领，今日事务繁多，耽搁了些时辰。”
总领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围着宋佩英转了一圈，啧啧道：“贵人事多，小的省得。只是除夕大宴可重要着呢，您这么晚来，是不是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啊？”
他们御膳房就是给陛下和各宫娘娘做饮食的，早就有所耳闻，宋才人和姝贵妃娘娘居于景仁宫，却不得圣心。
宋佩英摇首：“你误会了，本主适才从内务府过来，为的就是除夕大宴，本主一直都很重视此事，绝无懈怠。”
“哦，这样啊。”总领不冷不热地随意道。
他走到灶台边端起一道菜，“既然宋才人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来指点咱们御膳房的，恰好咱们新研发了一道菜肴，不知宋才人能否指点一二？”
宋佩英不会不明白，对方故意刁难，若她在品鉴菜肴上面露怯，接下来的任务怕是不好做。
“好。”她点头应下。
那是一盅肉丸汤，汤色清澈，表面点缀翠绿葱花。
岚缨找来一双筷箸，宋佩英夹起一枚肉丸咬了一口，瞬间鲜甜的肉汁爆开，细细咀嚼能品尝到肉质紧实。
“肉质紧实不失细腻，汁水鲜甜，尚可。”宋佩英放下筷箸，有模有样品味。
“就这儿？”
总领不是很满意，“您看看这色泽，这搭配，用的什么食材，您都品尝不出来吗？那可怎么指导选择除夕大宴的菜品？”
宋佩英脸皮厚如城墙，任由对方揭自己的短都八风不动，“还请总领赐教？”
总领挺起胸膛，颇为自满，“赐教奴才可不敢当，这盅可不是普通的肉丸汤，而是咱们御膳房心研制出的菜名曰跳丸炙。”
“用新鲜的猪肉与羊肉切成丝，再与葱白、橘皮、生姜、瓠瓜捣成泥，搅拌均匀后搓成大小均等的肉丸。”
“这还没完呢，肉丸还要放在炭火上炙烤，另外煮一锅羊汤，将炙烤好的肉丸放入肉汤中炖煮。”
“猪肉与羊肉完美融合，还有葱白与橘皮，增香解腻，冬天吃最是滋补暖身。”
宋佩英颔首，“原来一盅肉丸汤还有那么多讲究。”
总领：“那是自然，咱们御膳房做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插手的。”
“奴才好心提醒宋才人一句，宫里的主子们口味可都刁钻着呢，您要是没点眼力见儿，到时候弄出问题可别连累我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将宋佩英刚刚用过的筷箸收拾，重重放在灶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吓得旁边的小太监都缩了缩脖子。
一旁的岚缨见状，纵使是她再迟钝也看得出来，对方这是有意刁难主子。
她气得满脸通红，正要上前为主子出头，却被宋佩英拦住，“记住本主说的，不可冲动。”
岚缨不服气地强忍怒火，退到一旁。
任由对方冷嘲热讽，宋佩英依然没有动怒失仪，“总领说得有理，本主的确不通庖厨，但也是一心想帮太后娘娘办好除夕大宴，相信总领与本主是一样的心。”
“既然御膳房有总领这般心思敏捷的人，本主也就不耽搁时辰了，待总领决定好大宴上的菜品名录再送到景仁宫给本主过目就是。”
说完宋佩英也不再停留，转身即走。
从御膳房出来，寒风更加刺骨，岚缨撑着伞忍不住埋怨。
“凭什么要让主子您去做又累又繁琐的活儿？那苏才人和安答应也太过分了！还有御膳房的人也太过分了，简直不把主子您放在眼里。”
宋佩英并不知晓，苏玉珂是受程明姝指示，有意藏拙将重中之重的事务推开。
安答应则是人微言轻，不被太后看中，只分了些轻巧琐碎的活计。
谢太后以为宋佩英出身将门，父亲位高，她也自是富有才华，便将宴会膳食抉择、皇上与妃嫔的礼服赶制督促交给她。
这两项都不轻松。
至于御膳房总领与后宫里的奴才没有什么两样，都是看人下菜的，因她不受宠，所以受气。
宋佩英捂住腹部，再忍忍，待到除夕大宴，她就能一跃枝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