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回到家，看见仲清雅正在给仲阿婆熬药，了然道：“你哥还没回来吧？”
仲清雅点头回答：“我回家他就交代让我给阿婆熬药，他又跟着那个穿军装开绿车的叔叔走了。”
原来是跟钟熠出去了，林映还有心思矫正她，“那是哥哥，不是叔叔。”别瞎给人家长辈分了。
这段时间他俩倒是经常一起出去，仲青城忙着修理那一批机器，有些零部件总是不好找，经常四处走，所以早出晚归总是见不到人影。
林映照常先去仲阿婆那里打招呼，“阿婆，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着呢，你妈妈给我弄来了这些草药，吃了之后都不用吃止疼药了。”这些药也只有这个作用了。
“晚上您想吃什么？我来做。”
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仲阿婆心中苦涩地想，就当是陪他们吃饭好了，毕竟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
“阿城好像弄了些黄辣丁回来，要不就炖鱼汤吧，都说孕妇喝鱼汤好。”
林映点头答应，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饮食安排，无论吃什么都逃不过一个“对孕妇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去厨房，看见盆里是处理好的鱼，碗里是配好的调料，都不用她做些什么，一股脑放进锅里就行。
“嫂嫂，等我把药端给阿婆我就来烧火。”仲清雅不知道阿婆的真实病情，只以为是小病，她心思重而且敏感，所以他们都不敢告诉她。
她往灶台里放柴火，“嫂嫂，阿婆这个药要吃多久啊？”
林映正在往装黄辣丁的盆中加盐和胡椒粉，再往里倒一勺黄酒，然后搅拌均匀。
仲清雅的这个问题让她手一抖，筷子戳进死鱼的眼睛中。
“阿婆吃这个是滋补的药，所以要一直吃。”她借着水蒸气遮住神色撒谎道。
仲清雅点头，“没关系，那我每天放学了都给阿婆熬药。”
“小雅真乖。”
黄辣丁的肉质细腻并且少刺，被油煎过之后金黄诱人，鱼肉的香味迸发出来，等煎好之后加一碗热水淹过鱼，热水的颜色从澄清变成奶白，加入葱结和豆腐就可以出锅了。
她们都喝了一大碗鱼汤，汤流到胃里熨帖又舒服。
林映感觉自己都要睡过去了的时候，身边一沉，男人温热的身体靠近她，先是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轻轻抱住她。
“回来了？”她轻声问道。
仲青城听到她说话后抱得更紧了，“吵醒你了吗？”
她摇头，“没睡着，你吃饭了吗？”还不等他点头，她就迅速接着说：“不可以说谎，孩子听着呢。”
果然，男人想要点头的动作一顿。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吃东西，我给你留了。”她坐起身想要去厨房，他连忙拦住。
“没事，我不饿，你躺下了就别起来了，容易着凉。”
林映不听他的话，坐起身拢上外套就往厨房去，她给他留的饭菜都还是热的，只要端出来就行，但是她想陪着他吃会儿饭，不然他们这一天的相处时间太少了。
仲青城先是喝了碗鱼汤，胃里暖和起来了才开始大快朵颐，他中午吃了几个杂面馒头，感觉吃进肚子都是冰凉的。
“机器修得怎么样了？”林映问，她不是很懂，只看见他每天都带着相关的书籍回家，上面的专业词汇太深奥。
“和面的机器差不多了，那个发酵的机器还有问题，控制键不灵敏。”他尽量用她听得懂的语言描述，“我今天去海市找到了一个零件。”
“还去了一趟医院。”
说起医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一时间只有他的咀嚼声。
“都一样。”他的意思是两边医院给出的结论都一样，只是兰市那边的医生医德比较差。
“同志，像老人这个病情是可以控制的，我们这个是从德国引进的新机器，除了成本比较高之外，对癌症的治疗......”
仲青城打断医生的说话，“要多少钱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所谓的控制是控制病情不再恶化，还是用极大的痛苦来减缓恶化的速度。”
医生跟他打太极拳，“这要看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和承受能力了，当然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不仅如此，医生说着说着就讲起了价格，真是吹得天花乱坠。
“要是尽力有用，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林映见他沉闷下来，急忙开解他：“阿婆的生辰不是要到了吗？我让我妈找了个很厉害的裁缝和绣娘，准备给阿婆做一件新的旗袍，她肯定会喜欢的。”
如果不能干涉死亡，那就趁活着的时候多创造美好的记忆。
人就像机器，用久了总有些毛病，有的毛病可以修好，有的毛病就耗费着人的精力。
那批生产面包的机器也是，胡大哥甚至还找了专业的人来修，都找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实在没辙就想办法弄了台新机器，但是旧的那一台仲青城也没有放弃。
他总是学不会放弃。
一晃就是深秋，林映的肚子也有了弧度，像是三个多月的样子，而林瑶的肚子更是见风长，有经验的婆子说里面是双胞胎。
“你挺着个大肚子干脆就休息几个月，那个服务员的工作一站就那么久，你受得住吗？”林映看着都有些担心。
林瑶好不容易买到两斤葡萄，特地分了一半给她，人家说孕期多吃葡萄，孩子眼睛好看。
“我这怎么敢请假啊，服务员的工作谁都能做，后面大把大把的人等着呢。我买了点东西送给经理，经理说下个月就让我到办公室处理文件和管仓库，这样就不用走这么多路了。”
“再说，你那饭店的工作也不轻松啊，油烟这么重，孕吐的时候遭大罪了吧。”
那可不是吗，林映笑着说都过去了，“老谢没发现你怀着孕？没求你回去？”
谁知林瑶听见老谢这个名字一下笑得不可开交，“我跟你说他们家就是坏事做多了，为人太刻薄了，这下遭报应咯。”
老谢他那老娘想给他找个媳妇，结果相亲那天，谢大山和谢小山把人家姑娘捆了，姑娘家兄弟姊妹多，抄起家伙事儿打得他们父子半月下不来床，谢老太好心办了坏事，灰溜溜回乡下去了。
“他们还以为满大街都是软柿子呢，等着他们去捏。”
老谢当然也发现她怀孕了，但没有求她回去，他这么大的年纪又不是没有儿子传宗接代，看见她怀孕也只是问了句要不要复婚，被拒绝后也纯当没这回事。
真是不要脸的种马一家。
林映摇头叹气，“那你生产的时候怎么办？让你妈去照顾你吗？”
林瑶低下头，默默摸着肚子，“我妈说我丢人。”
“他们不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