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的声音,如阴鸷毒蛇的信子,从头顶传来。
“你要的东西我找来了,你最好信守承诺,乖乖把银子给我。”
“字据上只写了二十两,我只认二十两。”
“你仔细看看,字据上写的六十两。”魏三阴笑,很为自己的“聪明”得意。
“这是假的。”穆简咬着牙反抗。
“假的如何,真的如何,老子说是六十两,那就是六十两。你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本该浸猪笼,要不是老子戴绿帽子护着你,你能安稳活到今天?不报恩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赖账?”
穆简咬牙,“六十两,给你之后,一拍两散,绝不纠缠,对吗?”
魏三嗤笑了声,“当然,拿了银子我自然就走。你这样的烂女人,跪下求我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穆简没再说话,魏三就当她同意了,松开她,冲外扬了扬下巴,“这人要买宅子?”
穆简嗯了声。
“他们出多少两?”
“一百五十两。”
“那我六十两岂不是亏了,你额外还得补我十五两。”
穆简气得瞪他,魏三嘿嘿笑了两声,“得了,算我吃亏,看在咱们做了几年夫妻的份上,让你十五两。”
穆简推开他,整了整衣裳,走了出去。
魏三望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跟了出来。
来人貌似十分痛快,看了一圈宅子,问了几个问题,这就掏出银子定下。
定金恰好就是六十两。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魏三馋得流口水。穆简跟来人签文书的空档,他拿上银子就要走。
买家带来的小厮,把他拦住。
魏三含含糊糊道:“她是我娘子,这宅子卖了银子自然归我。”
小厮看一眼穆简,穆简并未否认。
魏三揣着银子便跑出去了。
谁知,还没走出胡同,便被迎面而来的衙役们给拦住。
穆简紧随其后跟了出来,高声喊着,“救命啊,有人入室盗窃抢夺,意图谋杀,还请青天大老爷替我做主啊。”
衙役班头冲身后人使个眼色,有人蜂拥而上,把魏三反剪双手给捆住。
魏三一头雾水,妄自争辩,“官爷,不关我事,我是无辜的。”
刚说完无辜,身上的银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人赃并获,还敢说自己无辜?”
“她是我娘子,我们是夫妻,家务事而已,怎么能算是盗窃呢?”
他造假的那张字据一并随银子掉落,有衙役捡起来递给了衙役班头。
匆匆瞄一眼,那人啧了一声。
“这件事儿复杂,若不是入室盗窃,便是骗婚。两厢都是重罪,得老爷亲审才能定夺。把他带回衙门,仔细问来。”
众衙役吼了一声,压着魏三往回走。
魏三这样的老混混,欺软怕硬惯了,在穆家称王称霸,到了外头畏缩如鼠。
闻声出来看热闹的街坊,个个拍手称快,有人往他身上扔烂菜叶,还有人往他身上扔臭鸡蛋。
衙役班头哈了哈腰,冲站在穆简身旁的齐海招呼,“齐爷,请您跟这位小娘子,到衙门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吧,流程还是要走的。”
齐海点头,招呼石鎏过去赶车,带上穆简去了官衙。
念涯望着她娘的背影,忍不住笑开了花,她握住姜杏的手,用力摇了摇。
姜杏低头,就撞上了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
“谢谢你。”小姑娘笑中带泪,倔强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这回老酒鬼再也不能骚扰我们了。”
姜杏:“依照律例,盗窃六十两,要判死刑。就算法外开恩,饶他不死,也难逃刺字流放。魏三这辈子,大约再也不能踏进京城的大门了。”
念涯一听,高兴地蹦了起来,一把抱住姜杏,高兴地呜呜大叫。
贺咫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刚回来,苏伯让我赶快过来,他话也说不清楚。”
念涯看着他笑,带着小颤音说:“我们得救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怕被老酒鬼欺负了。”
贺咫看向姜杏,柔声叫了声娘子。
姜杏心里多少有些复杂,当初决意帮穆简,无非出于对女子的同情。
如今帮她脱困,心里又生出诸多矛盾。
毕竟,贺咫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即便他口口声声没有男女之情,架不住以后天长日久相处。
到底是给自己心里添堵了。
姜杏笑了笑,简单解释几句,便转身往回走。
贺咫原还发愁,魏三到底是个泼皮无赖,如不能一招制敌,只怕要麻烦很久。
没想到,他只是跟着世子赵楹出了趟门,两天的工夫而已,姜杏竟然解决了魏三这个大麻烦。
看向姜杏的目光,越发敬佩。
“娘子的魄力和手段,当真有岳父的影子。你若是个男子,必定是顶天立地的济世之才,我贺咫帮你提鞋都不配呢。”
姜杏白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如今帮了你的小青梅,你才如此夸我,良心会不会痛?”
贺咫笑得灿烂,“打从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绝非凡俗之才。在梨花寨独树一帜,到了渤海县也是首屈一指,如今到了京城,依旧出类拔萃。是人才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发光。”
他去牵姜杏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杏眼瞪他,瞥了眼一旁的念涯。
那丫头假意被路旁谁家的猫咪吸引了注意力,实则偷偷听着两人的谈话。
贺咫并未识破,一把抓住姜杏的手,拉着她往回走。
“你没必要误会我同穆简,我待她始终如一,从来只是师妹而已。”
“我帮她,并非为了你的缘故。”
贺咫一愣。
姜杏:“我只是心疼念涯,不希望她小小年纪,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念涯抬脸看向姜杏,眼里蓄满了热泪。
姜杏帮她擦了擦,笑着逗她,“想知道你爹爹在哪里嘛?”
“想,做梦都想,你知道他是谁,在哪里嘛?”小小的姑娘,一把抱住姜杏,仰脸望着她,满眼渴求。
姜杏想了想,“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们慢慢地找,总能把他找到的。”
念涯开心地一蹦三尺高,高声欢呼:“我们一定能把他找到,一定能。”
姜杏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在空无一人的密林里,想起她素未谋面的父亲,高声发誓,一定要把他找到。
如今,她已经如愿。
念涯一定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