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生看着眼前这几人呆滞的反应，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还是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并非喜事？
也是，少夫人还这么年轻，又是刚经历惊吓。
周总和周家这边，或许并没有这么快要孩子的打算？
王医生在心里快速思量着。
作为家庭医生，他有责任提供专业的建议。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凝滞的气氛。
他的语气也变得更加谨慎。
“那个……少夫人的脉象确实是喜脉，月份还比较浅，大概一个多月。”
“从医学角度来看，这个时期胎儿还不稳定，如果……”
如果暂时不想要，或者有什么顾虑，现在处理起来相对简单……
王医生的话还没说完。
“我们要。”
一道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带丝毫犹豫，斩钉截铁。
是周斯年。
他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的目光从王医生脸上移开，落在了床头那个仍然有些懵懂的身影上。
这个孩子，他要。
周奶奶猛地回过神来。
她脸上的震惊迅速褪去，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
老太太的声音都带着点颤抖，不敢置信。
她快步走到床边，激动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景夏。
“夏夏，你……你真的有了？”
周爷爷紧锁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一直紧绷的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太好了！
周家要有后了！
他要有重孙了！
周奶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一把拉住旁边还没来得及收拾医疗箱的王医生。
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连珠炮似的开始发问。
“王医生！王医生！那现在要注意什么呀？”
……
老太太一连串的问题，又快又急。
王医生被她拉着，脸上露出了无奈又理解的笑容。
他耐心地安抚着激动的老太太。
“老夫人，您先别急，别急。”
“少夫人刚怀孕，又是早期，确实要多加注意。”
……
王医生条理清晰地给出初步的建议。他一边回答，一边被周奶奶半推半扶着往卧室门口走。
周爷爷跟在后面，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但还算沉得住气。
他走到门口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顾景夏，又看了一眼自家孙子。
眼神里有欣慰，也有叮嘱。
然后，他随着王医生和周奶奶一起走了出去。
“咔哒。”
卧室门被轻轻带上。
喧闹和激动仿佛被隔绝在了门外。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顾景夏和周斯年两个人。
顾景夏还靠坐在床头。
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怀孕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混沌的脑海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太突然了。
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她甚至还没完全从昨晚的惊魂未定中缓过来。
现在，肚子里就悄无声息地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是她和周斯年的孩子。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涌上一股极其复杂难言的感觉。
茫然，无措，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悸动。
周斯年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才那份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正一点点沉淀下来。
喜悦吗？
是有的。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欣喜。
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还有……后怕。
他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再次端起床头柜上那碗已经温凉的鸡汤粥。
骨瓷碗握在手里，触感细腻。
他拿起银勺，舀起一小勺。
米粒饱满，裹着浓郁的鸡汤。
他低头，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动作是下意识的，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温柔和细致。
然后，他将勺子稳稳地递到了顾景夏的唇边。
顾景夏感觉到勺子靠近。
她缓缓抬起眼。
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情绪翻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错辨的专注和……温柔？
她又看了看停在唇边的勺子。
粥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尖。
胃里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顺从地张开了嘴。
温热软糯的粥滑入口中，带着鸡汤的鲜美，熨帖着她的胃。
这一次，没有再涌起那股令人难受的恶心感。
周斯年看着她乖乖咽下，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他继续舀起第二勺，吹凉，喂给她。
动作耐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她需要补充体力。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
顾景夏安静地吃着。
一勺，又一勺。
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周斯年线条分明的侧脸上。
他喂得很专注。
仿佛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她能感觉到，他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或者说，是一种细微的，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喜悦。
尽管他极力克制着。
顾景夏的嘴角，在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几不可察地，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
那弧度转瞬即逝。
喂了小半碗粥，顾景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吃不下了。
周斯年没有勉强她。
他将碗放回床头柜上。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终于清晰地映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光亮。
“我……”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一些，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刚才医生说的话……”
他顿了顿，像是在确认这个事实。
“我很高兴。”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简单直白，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这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除了震惊，就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欣喜。
他要有孩子了。
他和她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一种从未有过的圆满感，悄然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景夏，我们……”
话说到一半，他脸上的那点笑意却猛地僵住。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喜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袭来的懊恼和后怕。
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