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愣了好久。
来人却自在,仿若对她这里十分熟悉。
坐下后,拿起茶杯,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你……怎么来的?”
“大门开着就来了。”
云昭眯起眼睛,有些烦躁。
再一次云昭觉得,可以开启自己的新生活时,这个人就出现了。
然后,意外也会随着出现,她真的觉得累了。
如今的日子很好,如今的处境,也算是退去可退了。
若再出变动,谢景墨甩甩手哪里都可以去,可她不同。
她不过是他五千铠甲就可以还给别人的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云昭想起白日里幕城延对自己的警告。
这让云昭越发的意识到从前云梦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有些伤,与谢景墨而言,不过是蚊子叮咬,可于你而言,却伤至肺腑,非死不能赎。】
从前她小,不懂事。
总觉得,爱一个人的心意能够战胜一切。
可如今。
她却是对这句话理解的相当透彻了。
陈婷婷杀了阿姐,依旧逍遥自在。
可她杀了陈婷婷,从此,变成了无名氏。
喜欢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真的够了。
云昭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冷淡,“谢将军,这里是里子拐,明令禁止从军者入内,”
谢景墨闻言,缓缓的抬了抬眼。
“如今你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想来你之前的柔顺,都是装的了。”
夜里月光亮堂,落了一地。
云昭就站在了月光中。
谢景墨看了眼她,之前在临城养出来的肉,如今倒是又回去了。
“这就是你舍了小妾的位置,非要来的地方。”
僻静,没有人烟,甚至连茶叶都是粗糙的老叶。
跟他京城中的院子,一处也比不了。
谢景墨眸色冷淡,又喝了口茶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云昭听着这话,十分无语。
这是看见人落进尘埃里了,还要来踩上一脚?
“将军说完了么?如果说完的话,就早些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慢走不送。”
谢景墨盯着云昭的冷眼,察觉自从换了铠甲的事情后,对他真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了。
不就是换个铠甲么?
日后她不舒心,他在把人换回来就是,至于气这么久?
女人的小性子,确实麻烦。
谢景墨起身,走前看了云昭一眼。
这一夜,无风。
云昭穿着利落的男装,站在月色下,清冷又疏离。
“走了。”谢景墨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临近里子拐的出口。
谢景墨刚要跨出去,中间身后一阵凌厉的风逼近。
他警惕侧身,避开了身后的掌风,再一个回旋踢,身后的人身手不错,身子微微后仰,利落避开。
十几个回合之后,两人停了手。
“是你!”谢景墨眯起眼睛。
幕城延嗤笑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个拿女人去换铠甲的渣男!”
谢景墨脸色缓缓沉下去。
幕城延看见了,却毫不畏惧,“谢景墨,这里是里子拐,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谢景墨冷淡往外迈步。
幕城延看着谢景墨一步步走入黑暗。
身侧的李四不理解,“老大,就这么放他走了?”
幕城延环胸,转头,“他那种人最要面子,我刚刚那么激他,他不会再来了。”
李四点点头,在拐弯处扭头看了一眼,那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
之后的许多天。
都无人再来。
云昭早睡晚起,很久没有这么舒心了。
在军营的时候,病患多,连夜熬药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倒是悠闲。
幕城延给了她了两个躺椅来。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看月亮。
幕城延也会来,呆上片刻,又自己会离开。
他眼睛已经彻底恢复了,因为这个,里子拐的人也都信了她的医术,病患渐渐多起来。
云昭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在这里安定下来了。
两个月后。
进入酷夏。
边塞少树,少雨,一进入酷夏,上了年纪的,体质不好的就容易中暑。
云昭看见站在院子里的高副将时,还是诧异的叹了口气。
“别叹气呀,这次就我一个人来,这鬼天气太热了,我来跟你讨一点从前你做的消暑丸。”
云昭药备的不多,在准备的时候,高副将就躺在她躺椅上数星星。
“昭昭,这次来,我还想问你要一些驱蚊的药水,你做一些给我,再把药方写给我吧。”
边塞酷热,滋生蚊虫,从前,也是用的云昭的驱蚊药。
百试百灵。
高副将躺在躺椅上,看看月亮,又看看云昭。
“那个……昭昭啊,有件事——”
“我一直在想,是跟你说,还是不跟你说。”
云昭低着头,在制作驱蚊药水,“没想好的话,就先不说,等真的想说了,再说。”
云昭从不强迫人,又总是给人安心的感觉。
高副将甚至觉得,很多时候,云昭在军中人心里的位置,不比谢景墨低。
总是能够让人有安全感的人。
一个晚上,高副将踌躇了八百次。
走的时候,还没下定主意。
云昭笑了,“高大哥,回去吧,日后空了,再来我这里喝茶。”
高副将顿了顿眼神。
而后慢吞吞的说:“我……可能暂时不会来了。”
话里有话。
云昭却没追问,一个字都没有,只是轻轻笑着说,“那就等事情忙完了再来。”
高副将抬起头。
听见云昭说:“只要好好的活着,有缘自会再见。”
那一刻。
高副将觉得,云昭似乎知道什么,可她不说。
高副将最终叹了口气,说:“那昭昭……走了!你说的没错,只要好好活着,有缘自会再见。”
高副将走出去好远,还转头跟她挥了挥手。
云昭站在月光中,对着人笑。
清晨的光落在了谢家军的军营里。
谢景墨听见外头的动静,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跟云昭说了么?”
沉默了几秒,“没有。”
恼怒的声音,“怎么不说?”
高副将:“怎么说?我感觉她好像知道,我也不说不清,我觉得昭昭在里子拐挺好的,别去打扰了。”
外头是一众的叹气声。
许久后。
不知是谁,轻轻地说了一句:“一起来的,怎么单把云军医给留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