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一大早,那个抓住傻大姐偷拿她家柴火的女人一开门,便看见自家柴火垛多了很多干柴,先是一愣,随即便知道是那个小女孩送来的,望着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干柴,才知道那天真是错怪那小女孩。想起那天对孩子骂骂咧咧的情景,她竟有些羞愧。
站在那里怔了一会儿,便拿起几根干柴转身回屋里烧火做饭了。吃饭的时候,那女人对男人说:“那个小女孩给咱家送来很多干柴。”“哪个小女孩?男人反问。”“就是那个上次来家柴火垛偷拿干柴的那个小女孩。”
“我就说吗,不让你去学校找老师告状,你就不听。男人对她吼道。这回好了,人家小女孩把柴火送回来了,咱儿子也在学校上学,不提前把炉子点着,学生们到教室有多冷你知道吗?人家孩子就是因为早上没干柴点炉子,才上咱家柴火垛拿了几根干柴。就为那几根破干柴,你找上学校,骂了人家孩子,还扬言要打折那孩子的一条腿!你还是人吗?”
那女人被丈夫骂的头都不敢抬。男人又说:“咱家小宝和她一样大小,就没人家懂事。他咋就不知道提前到学校把班级的炉子点着呢?”
儿子小宝接着爸爸的话说:“爸,人家都说她傻。”男人拿起筷子在儿子头上敲了一下,骂道:“你说人家是傻?我看你连傻子都不如,每天就知道吃。”
小宝说:“她就是傻吗,人家都叫她傻大姐。别的班级都是老师提前去点火烧炉子,偏就她一个人早上去点炉子,不是傻是什么?”
男人气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就走出门去。到院子里拿出一个小推车,来到院外柴火垛,装了满满一小推车干柴往学校走去……
那件事之后,傻大姐还是早起去教室点炉子,只是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几根干柴。
星期天一大早,傻大姐装了一爬犁干柴往那女人家走去,到了柴火垛根前,一根根码放的整整齐齐,然后回到了家里。
母亲还没有起床,躺在炕上直咳嗽,傻大姐拿起暖瓶倒了一杯热水,对母亲说:“妈,该吃药了。”瘦小的母亲大口喘着粗气,挣扎着坐起来吃了药,说:“小华,去看看你弟弟尿炕没?”傻大姐掀起弟弟的被子看了看说:“没有尿炕,”便伸手抱起弟弟去外屋撒尿。
傻大姐的弟弟只有一岁多,而傻大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人看起来十分高大,到像是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七八岁就上学了,傻大姐十岁时才上学,到了学校才发现自己班的同学都比自己矮小,与自己显得那样格格不入。等老师问她为什么十岁才上学,她也不知道。
回到家里问母亲为什么自己十岁才上学,而别的孩子七八岁就上学了。母亲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原来傻大姐的父亲是个传统重男轻女的男人,嫌母亲是农村人,没有工作,只有他一个人挣钱养家,对母亲很不好,又加上生了傻大姐这样的女儿,就更加的对她不好了,说她生了个赔钱货。喝了酒经常打骂她,有时连傻大姐也跟着挨几巴掌。傻大姐有时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会打她们?母亲说:“孩子,你爸爸也不容易,妈妈没有工作,你爸爸一个人上班养活咱们一家子,他压力太大,所以喝了酒会撒酒疯发泄一下情绪,你不要恨他。”
过了没几年,母亲得了严重的肺气肿,长年的吃药打针,病重的时候还需要人照顾。父亲是林场的采伐工,长年住在山场小工队,一个月也下不了一次山,所以照顾母亲的责任就落到傻大姐身上。
此时的傻大姐,本来正处于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但家庭的重担导致了她过早的成熟,她家务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做饭洗衣,劈柴弄水。
到了她上学的年龄,正值母亲又怀了孩子,父亲不让她上学,说女孩子读书没用,还是在家里照顾妈妈吧,母女俩怕惹恼了他,便什么也没敢说。直到傻大姐的弟弟出生,父亲的态度才有了变化,不再时常打骂母亲和傻大姐了。
自从生了弟弟之后,母亲的病情似乎也有些好转,除了带孩子,还可以干些轻松的家务活。
有一天父亲下山回家,吃完晚饭,父亲坐在炕沿吸烟,母亲凑过来说:“老李,让小华上学吧,她今年都十岁了,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上学两三年了。再说这么大的孩子不上学也让邻里笑话,说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正事,不让孩子上学。”
父亲深吸了一口烟,看了一眼正在洗碗的傻大姐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小华不上学,拿不了初中毕业证,就不能分配工作,可你这病病殃殃的身子,加上咱儿子刚出生,她上学了,你们怎么办?”
母亲说:“自从生了儿子,我的身子倒感觉一天比一天轻松了,做个饭洗个碗的活还是可以的。”
父亲沉默了半晌,掐灭烟头,站起来说:“既然你这么说,就让她上学吧,但必须要照顾好你和儿子,否则就让她退学。”于是,傻大姐在十岁的那年才上小学一年级。
星期天,傻大姐做完早饭,先把饭菜端到妈妈跟前,又喂弟弟吃了饭。饭后洗了碗筷,傻大姐便打算去林场前面的小河取水。
七十年代的林区条件很是艰苦,用水只能去河里取,在河中间水深的地方,用尖镐头在冰面上刨了个窟窿,就用水舀子往水桶里舀。傻大姐用爬犁往家拉了一趟水,随后又给邻居老‘疯子’拉了一趟。
星期一早上,傻大姐照常提前去教室点火,刚到教室门口,发现门前放了一堆干柴,傻大姐不知道谁的,也没理会,直接进教室点炉子。等炉子烧热时,老师同学们都来了。老师问傻大姐门前的干柴是怎么回事?傻大姐回答说不清楚。
老师又找了校工,校工便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房子说“是那家房子的男人送来的。”老师随即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就是傻大姐偷拿干柴的那家,
等放了学,老师拉着傻大姐往那个房子走去,她们进了屋,那家的女人忙站起来,满脸通红的说:“老师,对不起,那天是我错怪了那个小学生。不分青红皂白的骂孩子偷了我家柴火,我男人知道后,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
老师说:“这没什么,不是你的错,毕竟她真拿了你家的干柴。”随即老师又问教室门前的干柴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说:“是我男人送去的,我们孩子也在学校读书,孩子经常回到家里说教室里很冷,我家有的是干柴,所以孩子的爸爸就给各教室都送去了一小推车干柴。
那女人又对傻大姐说:“孩子,阿姨骂你偷东西不对,你那不属于偷,是阿姨错怪了你,现在阿姨正式向你道歉。”
傻大姐忙对那女人说:阿姨,我应该先和你说一声就好了,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那女人把傻大姐搂在怀里说:“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没想到这件事发生以后,竟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