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踏入这片空间的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情绪波动——不,是崩塌。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视线穿透混乱而破败的场地,落在唯一清晰的画面上——
少女跪坐在地,怀中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血泊之中,溅起细小的涟漪。
林岚的目光微微一滞,哪怕她已预料到琳妍的结局,可当这一幕真实地展现在眼前时,她依旧感受到了一丝沉重的窒息感。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向那个哭泣着的少女。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琳梵的情绪……毫无保留地显露在外。
痛苦、绝望、自责、无助,甚至……深深的自卑。
琳梵的手指死死地扣着琳妍已经失去温度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嘴唇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
她只是哭,毫无形象,甚至不像平时那个活泼、张扬的少女——她像是一个被遗弃在世界边缘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任何人能回应她。
——她曾经以为,无论发生什么,姐姐都会在的。
可是现在,她的姐姐死在了她的怀里,而她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那怪物都杀不死。
她的世界,轰然塌陷。
但即便如此——
即便情绪汹涌得几乎要冲破整个空间,即便拉托克尔的影响下,她的情绪已经达到了具象化的临界点,可这个空间依旧没有被她的情绪扭曲。
她没有失控。
她只是……单纯地,哭着。
林岚的眉头轻轻皱起,目光落在琳梵的脖颈处——那条项链,在发热。
她心底微微一沉。
“琳梵。”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沉稳。
琳梵的身体轻微一颤,她并没有抬头,整个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林岚迈步走近,她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少女身上,语气不紧不慢:“琳梵,我在这里。”
这句话仿佛穿透了某层无形的屏障,琳梵的肩膀微微一颤,她的手指仍然紧扣着琳妍,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从痛苦中挣脱,但那股空虚感却如影随形。
“……校长?”她的声音嘶哑至极,像是被沙砾碾过,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茫然。
“是我。”林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中甚至透着一丝温和,“抬头看看我。”
琳梵的喉咙微微收紧,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但她的身体比大脑更诚实,她缓缓抬起头,红肿的双眼直视着林岚,眼底布满绝望的裂痕。
林岚的目光微微一沉,太痛了。
这个孩子,已经痛得快要失去思考能力了。
“……她死了。”琳梵喃喃地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我知道。”林岚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否认,也没有任何过度的安慰,她知道琳梵现在根本不需要这些虚伪的言辞。
“所以……你要怎么办?”她问。
琳梵怔住了,她的呼吸微微一滞,泪水依旧从眼眶滑落,可是她却愣住了。
她要……怎么办?
她没有答案。
她甚至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她的整个世界都已经碎了。
她要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
“琳梵。”林岚伸出手,轻轻覆上她的肩膀,触感温暖且坚定,“哭是正常的,悲伤是正常的,但你不能停在这里。”
琳梵的指尖僵硬,肩膀因寒冷与情绪的交错微微颤抖。
她垂着头,泪水仍旧无声地从眼眶滑落,顺着她沾满雨水、汗水与血迹的脸颊坠落在地。
她的裙摆早已被鲜血染透,那礼服如今成了一片斑驳的混乱,泥泞、黑暗、雨水、血痕交错其中,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的发丝凌乱地垂落,贴在她的脸颊和肩膀上,狼狈得像是被风暴席卷后遗落的碎片。
可这一切,都比不过她眼神的空洞。
她低垂着眸子,神色毫无焦距,就连林岚的手搭在她肩上,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你想让琳妍的死变得毫无意义吗?”
林岚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试图将她拉回现实。
但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琳梵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刺入掌心,痛觉让她从极端的空白中瞬间回神——可这份清醒,并没有让她变得更好。
她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了崩溃的泪水,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你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却带着一点不容忽视的质问。
林岚的动作微微一顿,金色的瞳孔深深地看着她,眼神沉静如水。
琳梵盯着她,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她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比哭还要让人心碎。
“——你现在来,是因为后悔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呢喃,但每一个字都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重量。
“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林岚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琳梵,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
琳梵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眼中找到什么破绽。可林岚的神色始终平静,那种平静仿佛是压在她胸口的一座山,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指尖狠狠地攥住自己的裙摆,指节泛白,浑身上下都是雨水混着血水的冰冷触感。
她甚至不知道这些血是琳妍的,还是她自己的。
“你说过……”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颤抖,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林岚。
“你说过不会让任何学生出事。”
她的声音仍旧很轻,却带着某种压抑的冷意,仿佛锋利的碎片,划破空气。
“你说过——”她的指尖收得更紧,声音微微颤抖,“你会保护好所有学生。”
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仿佛想要把这个承诺深深地钉进林岚的骨血里。
“那为什么……”她的声音哑得像是快要碎裂,“为什么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