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中考已经结束了,两个人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可徐庭书仍旧什么都没说,依旧不敢与她并肩同行。
殷秋晚满心无奈,只觉得十分无语。
两人先后踏入村子,殷秋晚要直接去奶奶家,一进村,他们便不得不分道扬镳。
这时,徐庭书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殷秋晚回头看向他。
徐庭书瞧见屋前屋后都有村里人在活动,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仅仅留下一句:“明天再说吧!”
随后便匆匆离开了,殷秋晚站在原地,直到村里人跟她打招呼,询问她的考试成绩,还告诉她家里来了客人。
殷秋晚微笑着回应说没考好,她对这事从不忌讳。
在他们村里,能考上高中、大学的人少之又少,一百个孩子当中大概也就两三个,概率极低。
像殷秋晚这样能顺利上完初中的都不多,除了丽群姐妹俩,和她们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大多都在外面打工。
有些甚至因为年纪小,连身份证都没有,出去工作都是借别人的。
过年的时候,那些打工回来的孩子,身着时尚的衣物,打扮得光彩照人。
殷秋晚看了,心里虽有羡慕之感,却从未有过去打工的想法。
殷长安也曾跟她讲过,不管考不考得上,都不能那么早就去做工,那些工作谁都能干,小小年纪就去做,难道要做一辈子吗?
殷秋晚听他们谈论每月挣多少钱、去了什么地方游玩、购置了哪些东西,也只是跟着凑个热闹,对那些事物除了感到新奇,并没有太多别的感触。
多年之后,殷秋晚回顾往昔,觉得大概是自己从小被父母疼爱,又跟着刘红兵见识过一些世面,吃喝从未匮乏,所以才不会轻易被外界的繁华所诱惑。
到了奶奶家,殷秋晚得知来的是远方的一位亲戚。
这位亲戚明天要前往南省,殷长安拜托他帮忙带一下殷秋晚。
殷长安之前就说过,不管考得怎么样,暑假总归要放松放松,正好现在没了考试的压力,就去南方游玩一番。
只是不敢让殷秋晚一个人坐车,殷振军今年上高三,暑假要补课,也不能同行。
恰好有亲戚去南省,便提前商量好,让殷秋晚和亲戚一同前往。
只是亲戚在南省突然有事,明天就得出发,他今天过来通知殷秋晚,并询问她的意愿。
殷秋晚内心十分渴望去,而且中考成绩确实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她此刻不想待在家里,便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亲戚就来了,还带着家里的两个人。
他们要赶下午的火车,虽说不是去市里的火车站,但距离也挺远,需要提前动身。
殷老太十分担忧,孙女有点晕车,她怕殷秋晚一路上会难受,亲戚赶忙安慰她,说火车行驶很平稳,晕车的话睡一觉就好。
殷秋晚也哄着老太太,说自己都去过北京了,肯定没问题,等回来给老太太带她爱吃的芒果。
殷老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叮嘱她玩好了赶快回来,怎么也想不到,孙女这一去就很久才能回来。
殷长安提前交代过,不要带太多东西,殷秋晚本身就晕车,亲戚又带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轻装上阵最佳。
殷秋晚就只收拾了两件衣服,正值夏天,也没让殷老太准备吃的,打算去街上买点。
出村的时候,村里格外寂静,干活的人都去地里了,剩下的也都在屋里忙活。
殷秋晚回头望向丽群家的方向,空无一人,她本想等一等,看能不能和徐庭书说上几句话,可亲戚已经在催促她了。
提前叫好的三轮车也已经到了,殷秋晚不好再继续等下去,转身便上了车。
车子行驶到大路上,看到村里人,殷秋晚探出头去打招呼,远远的麦田深处,她看到徐庭书骑着车子似乎刚回来。
她没有喊他,也没有停下,匆匆一瞥,便放下了车帘,两人背道而驰。
一路颠簸,终于在午饭前赶到了火车站。
这是隔壁县的火车站,比去市里的火车站更近一些,去南省的火车就从这里发车。
亲戚带着他们去买了些小零食,正好到了饭点,便在车站给殷秋晚买了泡面,还打好开水泡上。
殷秋晚想自己掏钱,亲戚一把拦住了她,说道都是长辈,哪能让小孩子出钱,不过是几口吃的罢了。
殷秋晚其实不太熟悉这位亲戚,只是拜年的时候见过一两次,知道喊表叔,具体是哪家的表叔就不太清楚了。
表叔让他们先吃饭,自己出去查看车次,车票提前在县里买好了,但火车不一定准时,他得提前打听好几点检票。
吃完泡面没过多久,表叔就带着他们进站了。
站内人山人海,殷秋晚被挤得头晕脑胀,她努力紧跟着表叔他们,生怕自己被人群冲散。
突然,她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抓住了旁边的人,低头一看,她的鞋坏了。
她穿的是今年老家特别流行的绑带凉鞋,鞋面装饰着几朵小雏菊,由好几根绳子穿插起来,再绕来绕去系到小腿上。
殷秋晚也爱赶时髦,学校里的女生都穿这种鞋,她便也买了一双,还挑选了喜欢的绿色。
这次去南方,她特意穿上,搭配白色的七分裤,整个人显得清新又可爱。
但也正因为是绳子绑的,也不知道被人踩到鞋后跟多少次,这下终于被拉断了。
绳子一断,鞋子基本就没法穿了,她光着脚,满脸无助地靠在一旁,此时表叔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殷秋晚心里慌乱极了,她拼命克制自己不要哭,深深吸了几口气,踮着一只脚四处张望。
没看到表叔他们,却引来了车站的协管人员。
那是一个挺年轻的男人,身着绿色的迷彩装,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殷秋晚是和同伴走散了,便急忙走了过来。
“小姑娘,你咋了?”
殷秋晚已经十六岁了,但身材娇小,又背着双肩包,看上去确实像个小学生。
她看到男人身上的衣服和装备,知道是车站的工作人员,便放下心来,把找不到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协管人员见她鞋坏了,就问她要不要去买一双换上,然后再去广播室找人。
殷秋晚点了点头,协管人员便蹲下身子,示意她上来,要背她去门口的商店。
殷秋晚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走,协管人员笑着说:“没事,现在人多,你逆行出去,估计不好走。地上还不知道有没有东西,万一扎到脚就更麻烦了。”
殷秋晚一看确实如此,而且她也很着急,车票都是表叔买的,她只是跟着走,还不知道是几点的车呢!
于是便乖乖地趴到协管人员的背上,殷秋晚心里有点不自在,却又觉得很温暖,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看到身着迷彩军服的人,就觉得格外安心。
到了火车站商店,因为是在火车站,卖的大多是日常用品,衣服鞋子的数量特别少,在角落里只有寥寥几双鞋,而且只有运动鞋。
殷秋晚有些尴尬,平时她穿的不是刘红芳做的鞋,就是小皮鞋,夏天就买凉鞋,现在又没穿袜子,她也从没穿过运动鞋,这可怎么买呀!
协管人员见她犹豫不决,便说道:“运动鞋还是很舒服的,你这样的鞋不适合赶路,火车上人多,很容易被踩坏。”
殷秋晚已经见识到了,便决定买一双,光脚穿就光脚穿吧!
一问价格八十块,也不知道是老板看她鞋子坏了故意抬价,还是火车站的东西本就贵,协管人员在旁边帮着说了几句,也没能把价格降下来。
殷秋晚也觉得贵,但有在北京买东西的经历,她手里也有钱,既然必须要买,也就不再计较太多。
她刚想从包里拿钱,协管人员按住了她,示意她别出声,自己掏钱给了老板,然后让她穿上鞋,带她去广播室。
殷秋晚不敢说话,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协管人员付了钱,又跟着走到广播站。
到了广播站,协管人员才开口说道:“你年纪这么小,包里就装着钱,八十块钱说拿就拿,别人肯定以为你包里有很多钱,现在小偷特别多,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一听这话,殷秋晚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阻拦自己。
火车站门口的商店,人来人往都是买东西的人。
大家掏钱买东西时,那些专门盯着的小偷,就会知道谁的钱放在哪里,赶路等车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钱就被人摸走了。
殷秋晚心里又是一阵暖意,她向协管人员鞠了一躬,表达感谢,反倒弄得对方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看你一个小姑娘,柔柔弱弱的,特别像我妹妹,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虽说这么讲,殷秋晚还是十分感激,她急忙从包里拿出钱,数了八十块,递给协管人员。
协管人员接过来,又重新塞回自己的口袋,爽朗地说了一句:“那我就收了哈!”
殷秋晚不太会说客套话,只是抿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