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战火虽未直接波及桃源村这片世外桃源,却也让世道人心变得浮躁不安。桃源村,山清水秀,村人质朴善良,世代过着男耕女织、守望相助的安稳日子。村里有个木匠,名叫赵福,他手艺精湛,尤其是木雕一绝,经他之手雕琢出的花鸟鱼虫、人物景致,仿若有灵,活灵活现,名噪一方。
赵福年少时,家境贫寒,吃尽苦头,靠着一股韧劲和天赋,才习得这木匠手艺,自此家中生活得以改善。起初,他心怀感恩,接活不论报酬,只为帮衬乡邻,口碑极佳。可随着日子渐长,见识到外界一些为富不仁却享尽荣华的人,他的心境悄然转变,心中贪念如野草般滋生蔓延,逐渐将曾经的善良质朴吞噬,变得嗜财如命。
这年冬日,村里新搬来一位孤寡老人。老人的居所破旧不堪,冷风呼啸着从窗棂的破洞中灌进屋子,冻得老人瑟瑟发抖。听闻赵福手艺好,人又热心,老人满怀希望,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寻到赵福家中,言辞恳切地恳请他帮忙修缮一下那扇摇摇欲坠的破窗,眼中满是哀求与期盼。
赵福开门见到老人这副模样,眉头瞬间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待老人说明来意,他心中暗自盘算:这老人一穷二白,能给几个钱?修这窗户,费工费时,实在划不来。于是,他脸上堆起虚假的歉意,开口便推脱道:“老人家,实在对不住,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好木料稀缺得很,我手头现有的木料都被预订出去了,而且这几日工期排得满满当当,实在抽不出空来帮您呐。”说罢,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为难之色,实则眼神冷漠。
老人听闻此言,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嘴唇颤抖着,嗫嚅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声音中带着哽咽,寒风一吹,更显凄凉。赵福见状,心中虽有一丝不忍,但贪念作祟,终是狠下心来,将老人匆匆打发走了,随后“砰”地关上大门,仿佛要将这份“麻烦”隔绝在外。
没过多久,村里迎来一件大事——重修祠堂。祠堂于村人而言,是供奉祖先、凝聚宗族精神的圣地,意义非凡,此次重修,全村上下极为重视,各家各户纷纷慷慨解囊,筹集了不少资金,力求将祠堂修缮得庄重恢宏。
赵福听闻这个消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中暗喜:这可是个肥差,若能接手,定能大赚一笔。于是,他凭借往日积累的名声,费了一番周折,如愿以偿地揽下这桩工程。开工伊始,他还装模作样,指挥着帮工们搬运木料、搭建架子,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可没过几天,贪念便再次占了上风。
一日深夜,万籁俱寂,月光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赵福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带着几个亲信帮工,将一批早已准备好的劣等木材搬进了工地。这些劣木,要么质地松软,布满虫蛀孔洞,要么纹理杂乱,弯曲不直,与原本选定的上等好料相差甚远。赵福一边指挥着众人替换木材,一边低声叮嘱:“都小心着点儿,别弄出声响,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帮工们虽有犹豫,但摄于赵福的威势,又贪图那点好处,只得照办。
就这样,在赵福的暗箱操作下,大量劣等木材被用于祠堂修建,而省下的银钱,则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腰包。每一枚铜板碰撞的声响,都仿佛在刺激着他愈发膨胀的贪欲,让他沉浸其中,全然不顾此举可能带来的后果。
数月后,祠堂终于建成。竣工那日,阳光明媚,村里张灯结彩,男女老少身着新衣,满怀喜悦与虔诚,前来庆贺这一盛事,共同见证祠堂的焕然一新。然而,当众人踏入祠堂大门的瞬间,喜悦的氛围却如被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下去。只见刚上的大梁,在阳光的映照下,竟发出“嘎吱”“嘎吱”令人心惊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垮塌;四周墙壁上的木雕,本该精美绝伦、庄严肃穆,此刻却黯淡无光,花鸟失了灵动,人物没了神韵,仿若蒙尘许久的弃物,全然没有了祠堂应有的庄重神圣之感。
主持祭祀的老秀才,德高望重,白发苍苍,眼神却极为犀利。他一眼便瞧出端倪,气得吹胡子瞪眼,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顿,怒声呵斥道:“赵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神圣之地偷工减料,亵渎神灵,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声音响彻整个祠堂,众人纷纷侧目,指责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赵福站在一旁,听到老秀才的斥责,心中“咯噔”一下,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后背发凉。但他毕竟是个见过世面、能言善辩之人,稍作镇定后,便强装镇定,狡辩道:“老秀才,您这可冤枉我了。近日雨水颇多,空气潮湿得很,木材受潮实属正常,待天气转晴,晾晒些时日,自然就会恢复如初。”他眼神游移,不敢直视众人愤怒的目光,言辞虽振振有词,却难掩心虚。
村人们听他这般推脱,虽心存疑虑,但一时也找不出确凿证据,只得暂且压下怒火。庆典在一片沉闷压抑的氛围中草草收场,众人散去时,眼中满是失望与担忧,而赵福则在众人的注视下,灰溜溜地离开了祠堂,心中却还暗自侥幸,想着只要熬过这阵风头,便万事大吉。
然而,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没几日,赵福的惩罚便接踵而至。先是他那双灵巧无比、能刻画出世间万象的手,无端地颤抖起来。起初,只是偶尔轻微颤动,他并未在意,只当是劳累所致。可渐渐地,颤抖愈发频繁剧烈,每当他拿起刻刀、凿子,想要继续木雕创作时,手便不受控制,凿子总是偏离预定位置,稍一用力,便砸得手指青紫,鲜血直流。曾经轻易便能雕琢出的精美图案,如今却变得遥不可及,看着满屋子未完成的作品,赵福心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祸不单行,家中也灾祸连连。一日深夜,狂风大作,惊雷滚滚,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不偏不倚,直直地劈向赵福家的屋顶。刹那间,火光冲天,干燥的茅草瞬间被点燃,火势迅速蔓延开来。赵福一家从睡梦中惊醒,妻儿老小惊恐的哭喊声划破夜空,乱作一团。赵福望着熊熊大火,想要扑救,却因双手颤抖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多年积攒的家私、财物,在大火中化为灰烬,房屋也在火光中轰然倒塌,只剩一片焦黑废墟。
妻儿老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哭声响彻四周。赵福瘫坐在废墟前,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回想起往昔的贪婪行径,懊悔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捶胸顿足,放声大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贪心害了全家啊……”声音悲戚,回荡在夜色中。
村里人本就对他修建祠堂一事心怀不满,如今又见他家遭此横祸,虽有同情,更多的却是摇头叹息:“这就是昧着良心做事的下场,遭了现世报哟。”老人们围坐在一起,谈论着赵福的过往,告诫晚辈们要以此为戒,莫要被贪欲蒙蔽双眼。
经此一劫,赵福仿若脱胎换骨。他变卖了部分还未被烧毁的工具,购置了些简单材料,开始挨家挨户地为村民修补房屋器具。起初,村民们对他还有些心存芥蒂,不愿接受他的帮助。但赵福并不气馁,每日早早出门,带着满脸愧疚与诚恳,义务为大家干活。无论活儿多累多重,他从不抱怨,双手虽依旧颤抖,却咬牙坚持,每一个修补之处都做得格外用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或许是他的诚心悔过感动了上苍,他的手渐渐不再颤抖得那般厉害,木雕手艺也慢慢恢复。他雕刻出的作品,褪去了曾经的功利与浮躁,多了一份质朴与真诚,再次赢得了村民们的认可与尊重。
赵福的生活,终于重回正轨。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时刻警醒着后人:莫贪一时之财,莫行不义之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唯有坚守正道,心怀善念,方能一生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