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年间,京城的绣品街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彩旗飘扬。绣娘们的巧手赋予丝线鲜活的生命,绣品琳琅满目,吸引着各方来客。
“锦华绣坊”坐落于绣品街的中心位置,门面虽不张扬,却透着一股古朴雅致的韵味。店内,绣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上面的绣品或是娇艳欲滴的牡丹,或是灵动活泼的飞鸟,针法细腻,色彩搭配精妙绝伦。
老板娘苏娘正值而立之年,她生得温婉秀丽,眉眼间透着聪慧与干练。自幼在绣坊长大,对刺绣有着极高的天赋和热爱。她的绣品不仅在京城备受赞誉,还远销至江南、塞北等地。苏娘为人和善,对待绣坊里的绣娘如同亲姐妹一般,在她的悉心教导下,绣坊里的绣娘各个技艺娴熟。
绣坊里有个叫阿桃的年轻绣娘,她年纪最小,却心灵手巧。两年前,阿桃家乡遭遇旱灾,父母双亡,她一路乞讨来到京城,被苏娘收留。阿桃感恩苏娘的救命之恩,学习刺绣格外刻苦,短短两年,刺绣手艺已有了很大的长进。
这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绣坊的地面上。苏娘正在整理绣样,突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绣坊门口。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丫鬟走进绣坊,手中拿着一张描金的帖子,娇声说道:“苏老板娘,我家郡主即将大婚,听闻‘锦华绣坊’手艺精湛,特命我前来下帖,要定制一套凤冠霞帔,三日后便要来看样。”
苏娘赶忙迎上前去,接过帖子,仔细看过之后,心中既欣喜又担忧。欣喜的是能接到郡主这样的大单子,足以证明绣坊的名声在外;担忧的是时间紧迫,要在短短几日之内赶出一套精美绝伦的凤冠霞帔,难度着实不小。
待丫鬟走后,苏娘召集绣坊里的绣娘,将此事告知众人。绣娘们听后,都面露难色,但想到郡主的身份,又不好推辞。苏娘说道:“姐妹们,这是咱们绣坊的大事,也是难得的机会。咱们加把劲,日夜赶工,务必做出让郡主满意的凤冠霞帔。”绣娘们纷纷点头,各自回到绣架前,挑选丝线,准备开工。
夜幕降临,京城的大街小巷逐渐安静下来。绣坊里却灯火通明,绣娘们专注地飞针走线,只听见针线穿梭布料的“沙沙”声。阿桃因为白天绣错了几针,心里一直自责,决定留下来独自修补。
随着时间的推移,绣坊里的其他绣娘陆续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回房休息了。阿桃独自坐在绣架前,烛光在她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她全神贯注地修补着绣品,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柔的哼唱声隐隐约约地传入阿桃的耳中。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又仿佛就在耳边回荡。阿桃以为是哪位师姐回来陪她了,便停下手中的针线,轻声唤道:“师姐,是你吗?”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寂静,那哼唱声却愈发清晰起来。
阿桃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她缓缓站起身来,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声音似乎是从绣坊最里面的一间杂物室传来,那间屋子平日里堆满了旧布料和废弃的绣架,极少有人涉足。阿桃每走一步,心跳就愈发加快,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阿桃轻轻推开杂物室的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角落里站着一个身着白色罗裙的女子。女子背对着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直垂到脚踝,像是瀑布一般。女子正低着头,手中似乎在摆弄着什么。
“你……你是谁?”阿桃颤抖着声音问道,双腿忍不住微微发软。女子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自顾自地哼唱着那首不知名的歌谣,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阿桃壮着胆子,又走近了几步,终于看清女子手中拿着一块手帕,手帕上绣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梅。那红梅栩栩如生,仿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而那针法竟与苏娘如出一辙。
阿桃心中疑惑不已,正想问女子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使用苏娘的针法。就在这时,女子突然停下哼唱,幽幽地开口说道:“我的嫁衣……还未绣完……”那声音空灵而哀怨,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让阿桃的血液瞬间凝固。
阿桃吓得转身就想跑,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她拼命地拍打着门,大声呼救,可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微弱。慌乱之中,阿桃不小心撞翻了一个旧绣架,“哐当”一声巨响,在这安静的杂物室里格外刺耳。
这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苏娘和其他绣娘听到动静后,纷纷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们手持烛火,朝着杂物室赶来。苏娘用力撞开了门,只见阿桃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苏娘赶忙上前扶起阿桃,关切地问道:“阿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阿桃哭着指向角落,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里有个白衣女子……她说她的嫁衣没绣完……”众人顺着阿桃手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哪有什么白衣女子,只有一块破旧的白色布料散落在地上,上面落满了灰尘,布料旁静静躺着一块绣了一半、针法精妙的红梅手帕。
苏娘捡起手帕,看到手帕上的红梅,脸色骤变,眼中泛起了泪花。她缓缓说道:“二十年前,我刚入绣坊,与一同学习刺绣的师姐情同手足。师姐不仅人长得美,刺绣手艺更是出众。后来,师姐爱上了一个穷书生,两人私定终身。师姐瞒着众人,偷偷在这杂物室里绣制嫁衣。却不想,被当时绣坊的老板娘发现了,她以败坏门风为由,将师姐关在了这里。师姐不堪受辱,在一个雨夜,就在这杂物室里悬梁自尽了……”
绣娘们听了苏娘的讲述,都唏嘘不已。阿桃更是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拉住苏娘的衣袖。苏娘安抚着阿桃,对众人说道:“师姐是执念太深,魂魄未散。看来,我们得好好祭拜一下师姐,让她安息。”
第二日,苏娘带着绣娘们在杂物室摆上了师姐生前最爱吃的点心、水果,还点上了香烛。苏娘跪在地上,对着空气说道:“师姐,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的手艺我一直传承着,‘锦华绣坊’能有今天的名声,离不开您当年的教导。如今,您就安心地去吧,这嫁衣,我帮您绣完。”说完,苏娘对着空气磕了三个响头。
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绣坊的夜晚再没有传出过诡异的哼唱声,杂物室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苏娘和绣娘们为郡主赶制的凤冠霞帔也顺利完成,郡主看到后,赞不绝口,赏赐了“锦华绣坊”许多金银珠宝。
经过此事,绣坊里的绣娘们更加珍惜彼此的情谊,苏娘也将师姐的刺绣技艺融入到日常的教导中,“锦华绣坊”的名声愈发响亮,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只是那间杂物室,再无人敢单独进入,而师姐的故事,也在绣坊里代代流传,成为了每一个绣娘心中敬畏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