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宿醉到晌午才起床的朱慈烺洗漱完毕,正在吃午饭。
旁边的丘致中正在汇报情况,“爷,据东厂探报,高公公率领的两万五千骑的御马监三日前到达扬州休整,昨日魏国公去迎陛下的队伍,也会在下午到达,想来御马监的人马也会随行一起到达。”
“嗯,不知北京的李自成如何了,大战有没有结果?”
“这个,奴婢暂未收到奏报。”
“宣骆养性觐见。”
“诺。”
不屑片刻,骆养性就到了,当真神速。
“骆卿,可有事奏报?”
“禀殿下,臣上午求见,得知殿下未醒,就转告了邱公公,殿下前日所问的御马监所部,已到达扬州,预计今日还朝。”
“另外,李自成所部三月二十日率领骑兵两万余,步军四万余,进攻吴三桂,吴三桂率三万余关宁铁骑迎战,双方骑兵陷入焦灼战,李自成所部步军从左右两路包抄,有合围吴三桂之势。”
“不料此时,奴酋多尔衮,遣骑兵从关内北侧杀出,出乎李自成意料,一触即溃,丢盔弃甲上百里,最后六万多大军,只不到二十余骑逃回北京,闭门休养。”
“据山海关密探奏报,建奴大战前一晚已经率军进驻宁远、山海关等卫城,吴三桂投敌无疑。”
“意料之中。”朱慈烺放下餐具,擦了擦嘴,端起茶杯漱了漱口。
这才接着道:“锦衣卫干的不错,基本功能暂时都实现了,多插密探,特别是建奴那边,李自成想来在北京长久不了,等李自成一撤,建奴必然入驻京师,这是个机会,多插点人进去。特别是军队。”
“是,臣这就去办。”
“嗯,丘伴伴,赏骆卿银一千两,以示鼓励,打探到军情的两处密探,记好功,各赏银五百两送其家中。”
“是,奴婢这就去办。”
“另外,内帑拨二十万给东厂,作为建设恢复的费用,赐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象牙牙牌,日后觐见,无需通禀,任何时候都可入宫觐见,任何人不得阻拦。”
“谢殿下隆恩。”骆养性狂喜,一千两虽然对他来说也算不少了,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日后任何时候都能不经通禀面见殿下,这才是特权,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且心思通透如他,立即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必然是丘致中这狗东西,在殿下面前把锦衣卫的功劳往他东厂揽,没想到弄巧成拙,给了自己这惊喜。
同时他心中也暗暗心惊,这太子殿下看来不好糊弄啊,不会像以前的崇祯一样,别人说啥他就信啥,让自己随时觐见,其实就是不愿闭塞视听。
想从多方印证,不会被身边的太监糊弄了。人都是有私心的,东厂和锦衣卫并存,只能分出高下,如之前的历朝历代,要么锦衣卫独大,要么东厂独大。
丘致中谢完恩,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殿下终于在自己的提醒下想起了东厂,忧的是,殿下明显看出了自己参东西,所以才会给骆养性这狗一样的东西入宫权限。
现在锦衣卫已升级成都司了,品级和重视明显提升巨大,看来日后也不可能再像前辈们一样,由东厂主导率领锦衣卫了,日后,还是少用小心思吧。
“厂卫并存,是有道理的,既是合作,也是竞争,其中一个要是倒了,另一个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臣(奴婢)谨记。”
“好了,就这样吧,骆卿,去准备下午迎父皇回朝事宜,做好安全防护,丘伴伴,你去宣旨,令在京各衙门,正职前往码头迎接父皇。”
“诺。”二人唱诺离去。
“殿下。”随同骆养性一起进来的杨宇见礼。
“有事?”
“是,昨日殿下外出回宫时,有人跟踪,被锦衣卫打发了。”
“哦?竟有此事,倒也不足为奇。是哪家的人?”
“禀殿下,是张家和徐家。。。北京徐家派的人,是想查探殿下的住处、底细,锦衣卫发现后,派人断后,警告一番,打发走了。”
“嗯,本宫知道了,不必理会,张永清和徐佳颖二女,算是颇有心计,为了家族,打探一下本宫的底细是应有之意,以后再说吧,先准备好下午的迎驾事宜。”
“是,殿下,臣这就去准备。”
下午,申时初。
江边码头,朱慈烺率领文武百官迎候,不到两刻钟,就见遮天蔽日的船队逆流而上。
其实,船队倒也没多少人,轰隆隆的马蹄声才是重点,朱慈烺安排护送崇祯的可是有三万多人马。
一万多的新军抽调的是京营的战马,剩下两万多的御马监,是征调了太仆寺的战马补充的,将近四万骑的骑兵,声势浩大。
他们一路跟着船队在陆上沿岸跟随护卫,和船队保持同行,这会儿已是到了南京江边码头的东侧待命。
随之而来的,是崇祯乘坐的宝船旗舰舰也已靠岸,朱慈烺带着太监独自一人出列,向船上行去,锦衣卫和净军布置好通道下船等事宜时,朱慈烺也已登船入内。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儿臣问圣躬安,母后金安。”朱慈烺上到甲板,就见崇祯和周氏已经在加班坐饮,于是也不废话,当即就行叩拜大礼。
“朕安。”崇祯心情虽还有气,但也不是太大了,毕竟自己的嫡子,自己现在把国家已经治废了,自己的能力,已经展现17年了。
事实证明,自己确实不是治国的料,给他感触最大的,就是听到李自成进入北京时。
这正式划分了,自己治国的结束,结果不言而喻,北京几百年来,第一次陷落,细细想来,这确实还真就怪不到朱慈烺头上。
听闻李自成带领百万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官军纳降,北京臣民跪迎,那么,儿子听自己的话,坚守北京,恐怕也守不住,那时,就是国破家亡了,比现在,恐怕还要艰难。
加上这一个多月,皇后的劝说,自己也慢慢的接受了,正如皇后所说,春哥儿确实是无可争议的嫡长子。
现在,只是提前将这自己治理的千疮百孔的国家,提前交到他手上罢了,而且,对于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心里其实还是挺惭愧的。
作为一个父亲,当然是想把一个太平富强的国家,交到儿子手里,那样,自己脸上和心理才能欣慰,产生大男子主义的满足,而不是,现在这样,交出一个烂摊子,自己也没面子。
“春哥儿受苦了,怎么清瘦了这么多,快起来,让母后看看。”周氏却是早已坐不住了,起身上前扶起儿子,东摸摸,西捏捏。
朱慈烺诧异的看了父皇一眼,没有想象中的暴躁、愤怒,倒是出人意料的平和。
不过这正好,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大闹,外朝可全看着呢,就算他们有猜想,那也只是猜想,要是今天这一闹,崇祯和朱慈烺的脸就都丢尽了。
一个父被子夺权,一个大逆不道子夺父权,虽然结果没什么影响,但两人的名声那就完了。
朱慈烺来之前就想明白了,要是崇祯真要闹,他也无所谓,李世民还有玄武门的黑历史呢,啥都不耽误。
“父皇近来在扬州修养,可还满意?”朱慈烺倒也配合,完全不失礼数,拱手问道,面子功夫那是没得挑剔。
“嗯,江南之地确实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再加上不用操劳国事,近日身体舒妥了许多。”心里放下的崇祯,确实平和了许多。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几年尽在北京吃苦受累了,身体上的劳累都是小意思,不堪重负的是心理上的压力和折磨,年仅三十多岁的崇祯,两鬓已经开始花白,心理压力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现在解脱也好,被迫也罢,确实不用再把国家怎么拯救的重担压在自己身上了,确实轻松了一大截。
加上在扬州这一个月,住的是苏式园林,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每日看戏听曲儿,逛街喝茶,遛狗逗鸟,好不惬意啊。
对比以前的北京生活,崇祯现在想想都出一身鸡皮疙瘩,让他再过回以前的生活,绝对做不到,以前是治国的理想支撑着,现在理想崩塌了,完全已经没有动力支撑自己再回到以前的轨迹奋斗了。
“如此甚好,儿已经给工部拨款,修缮南京皇宫了,定会让父皇住的舒心。父皇,现在可否起驾回宫了?”
“嗯,你安排吧,小李子,去请袁贵妃出来,该回宫了。”
片刻,当崇祯出现在甲板边缘时,朱慈烺带头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顿时,只见肉眼可及之处,人群如潮水般,随着声音的传播,一茬接一茬的跪倒在地,此起彼伏的山呼‘万岁。’令崇祯沉稳的心,再次出现巨大的波动。
好久没有这般场面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崇祯十年的元宵?崇祯元年的太子册封朝贺?不记得了,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真的已经太遥远了。
‘唉。。。’暗叹口气的崇祯,顿了顿,待声音基本平静之后,深吸口气,沉声说道:“众卿、百姓平身。”
“谢陛下。”
待得谢恩过后,朱慈烺跟在崇祯右后侧,周氏在左后侧,一行四人,走向江边与群臣见礼。
待见到活生生的崇祯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群臣也是松了一口。
弑父夺位,毕竟太过骇人,没有最好,不然波及他们,也要在青史留下奸臣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