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雅臣厉声喝问,起炕找到火种晃动出火苗伸手点上了灯。
这时候,呼隆一声响房门被撞开,一帮人脚步咕咚闯进屋来。只见当先握枪进来的正是熊上树。
汪雅臣怒斥:“大胆狗球子,还敢来!”
熊上树嘿嘿冷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回堵个老实的,看你还往哪儿跑!”
保胜醉马哈地要发作,赵师爷赶紧扯住,道:“列位有何公干啊?”
灯光影里,熊上树和警官见赵师爷相貌清奇端坐炕上,问:“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赵师爷微笑:“鄙人乃吉林省长官公署参议。”又指保胜:“这位是警备司令部特务队包队长。”
熊上树神色一凛急忙收起枪来点头哈腰:“呵……久仰久仰……”
“你久仰个屁噢!”保胜按捺不住,手擎大镜面匣子指点喝骂:“他妈巴子王八犊子!好香美觉让你们给搅喽!”
熊上树和警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又听赵师爷道:“这位汪雅臣的老母,就是我们省张长官的表姐。亲戚失散多年,张长官派我俩来,一是登门给老夫人拜年,二是资助汪家还要给雅臣弄个差事。不知列位半夜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哪知道这回碰上了硬茬子,熊上树和胖警官惊惶:“掌柜的……打发我们……来…来给汪雅臣汪大爷拜个晚年。”
保胜酒气熏人匣枪指戳:“净扯犊子噢!你们掌柜的,还有那个鸡巴署长,不开工钱还他妈巴子的又打又抓!惹老子高兴了,先他妈巴子的把他俩崩喽!给我马溜地滚犊子噢!”
两人刚转身要领人出屋。
“站住噢!”保胜大嚎:“把拜年礼物留下噢!”
熊上树心眼还算反应挺快,急急从腰包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二十块大洋,放在保胜面前:“不成敬意…请…请笑纳。”
第二天早晨吃完饭后,两人辞行。
保胜:“大嫂噢,雅臣去不去,你们娘俩琢磨琢磨噢。这年头门户头不硬,说不定早早晚晚就得吃亏噢。雅臣,你要是去呢,打明个算起俺在冲河街客店等你三天。过了三天,嗬嗬嗬,那就不候喽。”说完,两人坐上爬犁扬长而去。
雅臣娘坐到炕沿上心烦意乱:“这事可怎么办好呢?他俩临走说的,是那么个理也是震唬咱们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能去当胡子吗?那就败坏了咱老汪家祖祖辈辈的清白名声啦。咱不能去!怕就怕这个保胜啊,早早晚晚得找咱们的碴儿。”
“娘,俺想去。”
“什么?你——”雅臣娘站起身手指儿子,急怒攻心脸面紫涨,冲儿子扬起了长满老茧的大巴掌。她巴掌在半空直拧动,没打向儿子却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浑身颤抖着坐回炕沿上,老泪纵横:“你是存心要气死俺啊!”
汪雅臣慌忙跪在娘的面前,抓着娘的手:“娘、娘,听俺把话说完啊。”
陈明丽开门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从没见过这娘俩老的哭少的跪,知道出大事了。她慌忙转身飞快回家搬救兵。
明丽爹娘大感奇怪,着急忙慌来到东院。陈大娘进屋一看:“才刚还都乐乐嗬嗬的呢,啊,咋回事儿?你们娘俩这是唱的那出哇?”
雅臣娘收泪带着悲腔:“你问问他吧。咱们饿死、穷死,也不能丧良心去当胡子,糟害百姓丢人现眼啊!俺老汪家祖祖辈辈没让人家戳过脊梁骨哇!”
汪雅臣说:“大爷、大娘、娘,这些天俺就寻思,咱们成天价提心吊胆过的这叫什么日子?木营掌柜的逼咱们,白道的兵比黑道的胡子还逞凶霸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咱得闯出条路来走哇!到那,俺就跟保胜挑明喽。保胜队的人要是不抢穷人,都学英雄好汉劫富济贫,俺就入他的伙。”
雅臣娘叹口气:“那保胜是个混世魔王啊,他能听你摆弄?”
汪雅臣:“保胜队的人也有被逼上梁山的。俺想去找张忠喜、郑长锁他们。要是保胜不依俺,俺就另拉队伍除暴安良……”
明丽爹说:“雅臣,这事儿,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啊,干哪个闹不好有大闪失呢。”
“雅臣,你别去了。我不让你去。”明丽娘阻拦。
汪雅臣说:“大娘,俺明白老人的心情。如今这天下,哪有咱老百姓的活路哇?俺和明丽这辈人,不能缩着脖子让人家欺负。俺们得挺起胸脯子,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来!”
陈明丽说:“我知道雅臣哥的心思,咱能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啊。硬把他留在家里,怕是把他憋屈坏了。大婶、爹、娘,我替雅臣哥求个情。他是龙是虎让他闯去吧。要是有那么一天,雅臣哥能带领一大帮英雄好汉为咱老百姓撑腰,那该多好哇!咱们也跟着光彩啊。”
汪母凝视陈明丽:“小丽啊,你真同意雅臣去闯吗?”
陈明丽深深点头:“我是舍不得,可没办法呀,被逼的。三位老人都在眼目前,小丽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就是这命呵。盼着雅臣哥为咱们蹚出一条光明大路。他一年不回来,我等他一年,三年、五年…不管到啥时候…我都等他……”
她说着语声渐低哽咽难言,热泪盈眶转身出屋去了。
明天,汪雅臣就要离家去冲河街。陈明丽挑灯赶绣手帕。汪雅臣在身旁陪伴。夜已经很深了,父母都睡下了。
陈明丽对他说:“你去睡一会儿吧,明天还得走远道呢。”
汪雅臣坐着不动:“睡不着哇 ,一寻思离开家,心里就不是滋味。”
陈明丽停下了针线,美目眨动深情地看了汪雅臣一眼,又低头针密线长地绣。
汪雅臣说:“小丽呀,俺走了,老娘就托付给你了,替俺照看着。”
“你放心吧,你不吱声,我也能做到。”陈明丽点头答应着绣完了最后一针,把绣好的手帕双手捧着递给汪雅臣:“臣哥,你带着他,就像明丽在你身边。”
汪雅臣双手接过来捧看,见月白手帕上绣着出水莲花并蒂、五彩鸳鸯双游,明晃晃四个大红字——地久天长。他点头道:“小丽,俺把它贴身带着,想家了就看看它。”
贴心的人儿两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