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嫡亲弟弟贾宝玉,贾元春心里是有些埋怨的。
自己进宫前给他启了蒙,知道他天资不错,是个读书的种子。
谁曾想几年没见,这弟弟越长越歪,都快成了一个整日亵玩婢女,混脂粉堆的纨绔子弟。
那些胡言乱语,贬低四书五经,编排正经文章的话语,都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想到皇上的叮嘱,贾元春神色一正,一脸严肃的对着祖母和母亲,说道:
“出宫前,陛下很是称赞了几句,家里对族学的改革整顿。
以后宝玉就在那里安心读书,不能整日混在脂粉堆里,消磨可意志,浪费了他读书的天资。”
贾母和王夫人连忙点头称是。
明白她们平日里对贾宝玉的娇纵,已经引起了娘娘的不快。
贾元春见俩人点头,最后还是不放心,小声的叮嘱道:
“他一个半大,已经知道人事的男孩,身边安排这么多俊俏的侍女干什么?
皇宫里的王子公主贵胄,身边也才几个体己人。
他是比那些皇孙贵胄,还金贵不成?”
这话说的贾母和王夫人冷汗直冒,这是明晃晃的敲打二人了。
贾元春也知道适可而止,语气转缓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心疼他,可这样下去,反而会害了他。”
平日里溺爱贾宝玉的贾母和王夫人,有些惶恐的表示,会立即精简宝玉房里人。
贾元春点了点头,回到堂下正座端坐下来,准备接见外男。
旁边的司仪太监,立马高声宣贾政、贾赦、贾蓉、贾琏等人觐见。
贵妃娘娘轻易不见外男。
贾政等人只能隔着厚厚的帘子,在外面给贾元春跪拜请安。
贾元春看着外面几个直系血亲,全都文不成武不就,竟然没有一个顶门立户,振兴家业之人,心里不由的有些悲切。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家的恩泽富贵,到了自己这辈,竟然靠自己一个女人撑着。
贾元春连跟他们客套的心思都没有,说了两句勉励之言,除了留下父亲贾政,其他人都下去了。
贾政起身向前,至帘外问安。
贾元春垂帘,细问家里的事情。
最后隔帘含泪,对着贾政说道: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俭节则昌,淫佚则亡。今虽富贵已极,但切记不可安于享乐,戒骄戒奢才是。”
见父亲贾政躬身遵命,贾元春点了点头说道:
“父亲,如今族中子弟都不习武,既然立了学堂,就勉励他们好好读书才是。
不然文不成武不就的,岂不失了宁荣列位先祖的荣光。”
贾元春苦口婆心的劝导家里人,哪怕有时候忍不住想要落泪,她也强忍住了。
她时刻谨记陈新让抱琴传进来的话语。
反复让抱琴叮嘱自己,回家省亲千万别抱怨,更不可动不动就落泪。
不然这随行的宫人,把省亲的过程回禀陛下,高低得落一个对天家心存怨妄的罪名。
贾政听后忙不迭应承,贾元春微微颔首。
接着她话锋一转:“还有一事,家中姐妹也该好生教导,莫要只学着些风花雪月之事。
精通庶务,持家有道,日后也可为家族助力。”
贾政恭敬答道:“臣遵旨,定当用心督促。”
贾元春轻舒一口气,又想起一事,转而问道:
“听闻府中有那起子不安分的下人,竟有奴大欺主的迹象。
扰得府内风气不正,父亲需得严惩,以正家风。”
贾政心中一凛,这事竟然惊扰了娘娘,连忙回道:“臣记下了,必定严办。”
说完这些贾元春才让太监召唤自己弟弟贾宝玉,还有侄子贾兰一起进来。
叔侄俩人一起进来,在帘子外面恭恭敬敬的行礼。
贾元春看着出落的越发神采奕奕的弟弟,和气定神闲一点也不紧张的侄子,不由的点了点头。
看着贾兰,她想起了发奋图强的大哥,忍不住就要落泪。
“兰哥儿上前来,自从你出生姑姑还没见过你呢!”
贾兰没想到竟然先见自己,他看了一眼身前的叔叔贾宝玉,这才行了一礼往前走。
早有宫女把帘子挑开,让贾兰走了进去。
“贾兰,拜见姑母皇贵妃!”这皇姑母是万万不敢叫的,那是皇后的子侄称呼皇后娘娘专用词。
见贾兰举止得当,举手投足之间竟然颇为利索,不由的有些欣慰。
以前她听进宫的母亲说大哥的孩子因为自幼失恃,有些孤僻怯懦。
如今见了那有怯懦之色,不由的称赞道:
“好好好,果然有个好老师,气质都变了不少,最近都学了一些什么啊?”
“回姑母皇贵妃,贾兰最近跟着老师学礼记,跟着林姑姑学诗经,平时累了就练一些习武的基本功。”
贾元春听了越发的满意,把贾兰拉到身前打量,这才让外面的贾宝玉进来。
等贾宝玉行完礼,贾元春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你可知道为什么最后才让你进来见我?”
贾宝玉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长姐,小时候严厉教导自己的样子,他隐约的还有些记忆。
“你啊你,我在宫中都听说了,你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语。
也就是看你还年幼无知,又不是正经读书人,没人跟你计较。”
此时的贾宝玉腿肚子有些打转了。
尤其是帘子后面,父亲那爱子如命慈父般温柔的目光,让他不禁有些冷汗直流。
此时抱琴弯腰说了两句,贾元春点头说道:
“行了,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好自为之,我就不再规劝你们。
外面的宴席已经备好,你们下去吧!”
贾宝玉和贾兰退下之后,贾元春却仍是忧心忡忡。
她深知贾府如今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危机四伏。
众人来到宴席之处,虽是一片热闹景象,但贾元春却兴致缺缺。
她看到席间府里众人或纵情吃喝,或互相奉承,心中更是忧虑。
这时,贾探春悄悄走到贾元春身侧,轻声说道:
“娘娘,探春明白您的苦心,只是府中积弊已久,非一日之功可改。”
贾元春看向这个聪慧的妹妹,微微叹息:“探丫头,如今也只有你能懂我的心思了。”
贾元春决定回宫后,再寻机会慢慢改变贾府的状况,毕竟她现在能做的也是有限。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端坐在席上,眼神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