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钟葵出现在了东汲镇的朝阳里。
她那一头长发盘成了一个髻子,穿戴好防护服,跟着齐飞一起下到了地下祭坛所在的位置。
在那个小小的门洞内,白骨依然安坐其中,骷髅的脸咧着嘴角,如同讪笑。
“小陶初步检查过了,根据骨骼情况判断,是一名女性,年龄在30岁到40岁之间。”齐飞在她边上说道,“不过,更重要的,你应该看一下这个。”说着他拿出了从白骨上找到的怀表,打开表盖,里面那张黑白的合影出现在了钟葵的眼前。
钟葵的眉头微蹙,显然她发现了和齐飞一样的问题:“遗传真是个有意思的事儿。”随即她观察着这个小小的洞穴,“嗯,被布置成了子宫的模样,看来这位零号受害人的死因搞清楚了,我们就能知道这位杀手的前世今生了。”
“是的,我想我知道了他为什么在1984年突然停止了杀人,看来我们得再去一趟柏家寨了。”齐飞说道。
“你说,他知道我们知道了吗?”齐飞和钟葵,两个人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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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城的春天变化很快,和上一次钟葵与齐飞上山的时候相比,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雾隐层叠的松林已经翻涌着新绿了,空气中浸润着松脂清冽的香气。
松树枝丫缀满了松花,风一吹在山岚间形成了一片浮动的金雾。
在祖宅前的广场上,架起了长桌和杉木蒸笼,常英系着围裙,衣着朴素地和村民们一起做着松花糕团。
看到钟葵和齐飞的到来,她热情地邀请着加入。
“常主任,我们得借一步说话。”齐飞不无扫兴地对她说道。
常英看出了两人神色的异常,不安地脱下了沾满松花粉的围裙,带着他们朝祖宅里面走去。
外面喧哗热闹也驱不散祖宅里的阴沉。
齐飞将翻拍的怀表内的照片展示给了常英。
只见黑白照当中,那位女士扎着麻花辫,对着镜头笑容灿烂,眉目之间和常英有八九分的相似,而边上的男孩,更是和她的儿子如出一辙。
常英见了不由得诧异:“啊,这是?”
“抱歉,我查了你的个人信息,你是1984年11月出生的对吗?”齐飞难掩沉重的心情。
看着这架势,常英的不安也肉眼可见地在增加:“是的,你们在查的案子,和我有关系吗?我……”她的脸上无辜而又困惑,“如果你们还想找柏三水了解情况,我可以把他叫过来,他就在外面……”
“不……”钟葵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只找你。
警方找到了一篇关于你的采访,你在采访中讲述了自己放弃高薪的工作来到柏家寨的原因。”
“是啊,大家都知道,因为我的祖母是柏家寨人,我的血脉中流淌着四分之一柏家的血液,我觉得,我有责任,让这个地方重现生机。”常英立刻说道。
“我想,当初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遭到了父亲强烈的阻挠吧?”钟葵又问道。
常英笑了:“我从没有因此埋怨过我的父亲,任何一个爱自己孩子的父亲,都会和他一样,希望我能有个更好的前途,这么多年下来,我知道他也尊重我的选择了,我做到了当初向他立下的豪言壮志,他好几次也说为我感到骄傲。”
钟葵听了,嘴角微扬,脸上挂着笑容,语气却格外冰冷:“的确,他对你倾注了毕生的爱,不过,对于这个地方,可不见得了。”
“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呢?”常英的视线在钟葵与齐飞之间来回移动着,试图寻找到些许答案。
显然,更想要答案的是齐飞:“常主任,当年的户籍信息内容有限,我们只知道,你的祖父崔湛的妻子叫柏蕴芝,但无从知道更多的内容。能告诉我们,你的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常英听了,不由得微微皱眉:“祖母,在我们家中,是一个很微妙的话题。她的前半生与后半生,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所知的,许多并不是从我父亲这里得到的,我的父亲只要一提起祖母,就会生气。
这个我们都能理解。
我从小就被告知,我的祖母在我父亲很小的时候,丢下祖父与我父亲,和别的男人私奔了。
也许,这是父亲一生都无法治愈的痛。
也许是巧合,或者注定的机缘,我读大学的时候,一个调研课题就是研究柏家寨的转型的,由此让我有机会接触到这里的村民。我想起了我那位祖母,借机在老人们口中打听关于她的事情。
让我意外的是,很多人都对她记忆犹新。
因为她为了我的祖父,打破了几百年的传统,逃出了雾隐十八关。
在老人们的描述中,她是一个聪慧、勇敢的女性。
尽管我的父亲不愿意多提起祖母,但我还是能在他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祖母在私奔之前,是一位好妈妈,我总觉得,父亲对于祖母的爱,深埋在心底,只是不善表达。”
“或许,他和你提起过关于教堂的事?”钟葵静静地听着常英的讲述,问着仿佛早已经想好的问题。
“是说楠城那个老教堂吗?”常英立刻反应了过来。
“嗯。”
“你们怎么知道?因为祖母是柏家寨的人,虽然人离开了寨子,但是那些信仰还是很难背弃。的确,我记得我父亲怀念过,祖母小时候带他去楠城教堂的事,似乎是儿时难得的美好记忆。”
齐飞听到此处略吸了一口气,说道:“1984年10月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发现和妖镜案有关的受害者了。我想,那是因为,你在这一年的11月出生了,你的到来,让凶手放弃了杀戮。”
常英听完彻底愣住了:“这,这是……”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张黑白照片上,一次阴云掠过她一向乐观明朗的眼眸,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喃喃着,“这不可能。”
“有时候,最不可能的想法,才是事实。”钟葵注视着她,
“我们需要采集你的dNA样本,和照片中的这位女士作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