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前一日,萧府之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正是隐去了本该是贵族郡王身份的李义。
李义的到来让慕容桓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欣慰,活着的他至少说明,并非每一个与师傅相关之人都会离奇的死去。
这位盲眼少年虽看不见,但给人的感觉却好似能看清周边的一切一般,心如明镜。如今他的身份已是太平公主府上的谋士,也是代表太平提前来给他们送上一份贺礼,同时也加上了他的一份“贺礼”。
“我曾经用了一年的时间来调查崔颖身边的所有人与事,发现她除了私下结交洛阳城中的青年少俊,养部曲及死士外,与思恭坊百花楼中的老鸨之间似乎也有一些密切的来往,而且她的那个姑母崔媛也很有一些古怪。”
至于是什么古怪,李义没有明说,只是叮嘱他们二人要小心提防这个女人。
之后,他便带走了那个被他取名为“阿莺”的女孩。
临走之时,慕容桓不禁问了句:“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被弄瞎的?”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含笑答道:“是一种毒粉,一种红色的粉沫,当时那一群人对我拳打脚踢,其中一人说道,可拿我来做试验,试一试他们这种毒粉的药效,于是,我便看到眼前好似红云一片,一种极为刺骨的疼痛让我晕了过去,当我醒来之时便看不见了。”
说到这里,似乎感受到了慕容桓的疑赎惊讶,又笑道,“师姐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在我遇到师傅的时候,他便为我解了身上的毒性,只是这双眼睛无法复明了。”
李义走后,萧慕宸便拿出了他与太平送来的“贺礼”,是一只精美的匣子,里面盛放着一块湿润的羊脂美玉,以及一只红玉镯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件。
信上所言:魏王虽已被罢相,幽禁于府中,但梁王武三思已然与张昌宗、张易之兄弟二人勾结,甚至连上官婉儿现在也已被梁王染指,成为了武三思的情人,子城虽不附党,可白马寺一案已然彻底得罪了魏王与梁王,大婚之日,恐有异动,望子城有所防范,珍重!
看到信上内容时,慕容桓微有些惊讶,竟然连上官婉儿这般可称之为一朝之女相的才女也与梁王勾结在了一起?
“上官待诏虽掌宫中诏命,但也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家族庇佑的女子,在这一场李武之争中,也许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萧慕宸说道。
所以,这便是上官婉儿依附武三思的原因。
……
虽然婚事办得匆忙,但萧慕宸也向各大世族都发出了请谏,更请了全福人来为慕容桓作婚前的准备。
所谓全福人本是要从女方亲友之中选择一位有福之人,将福气传递给新人,但苏家三夫人邱氏已死,大夫人秦氏因女儿苏三娘之事至今仍抬不起头,苏家并无合适的人选。
王五娘的母亲王柳氏便主动请求来做这一次新人的全福人。
送嫁的这一日,太平公主果然在从洛南里坊区至修文坊的大街上摆满了满满一条街的鲜花,一场华丽的婚宴顿时引来了无数洛阳城百姓的围观。
虽然苏家没有给萧慕宸留下一点好感,但为了慕容桓的声誉着想,还是选择了让阿桓从苏家出嫁。
所以当苏庆看到慕容桓回到苏家时,禁不住热泪盈眶,而苏老夫人更是惭愧得说不出话来,大夫人秦氏跑到萧府门前闹得那一出虽然没有明面上传开,但私下里那些老夫人在一起议论时,总能让她听到一些鄙夷的闲言碎语。
再加上崔氏四娘与五娘之死的案件在洛阳城中闹得是沸沸扬扬,多少人骂崔家的女郎狠毒如蛇蝎,恐怕谁若是嫁进崔家,都得成了这地下亡魂。
听到这些传言,苏三娘想要嫁入崔家的心思也渐歇了下去。
但看到慕容桓一身凤冠霞被,在王夫人柳氏的搀扶下走上花轿,那种让人睁不开眼的夺目光彩以及四周投向她的那种倾慕之光,都让苏三娘感觉到如万箭穿心一般的刺痛。
尤其是当她看到穿着一身喜服的萧慕宸骑着高头大马走来,向慕容桓缓缓伸出手,一改往日骄矜冷漠的面容,在投向慕容桓的眼神中竟然充满了无尽的疼爱和温柔,仿佛漫天星河都坠入了其中,黄昏时的晚霞之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漫延出一种极为温馨的华彩。
苏三娘的心中腾起了一股莫名的不甘与愤怨。
“她真是好命啊,为什么明明被称之为不祥之人,明明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却还能得到他人如此的倾慕和赞扬,可以嫁给这天下最好的男儿?”
苏五娘更是拧紧了帕子,冷嘲热讽道:“是啊,你现在知道了吧,只要她在,谁的眼中还有你我,在那些世家郎君的眼里,我们已卑贱得如同草芥一般存在,即便你豁出去了又如何?她不仅没能让你嫁入崔家,还让崔氏安平房一脉已名誉扫地,她已经断了你所有的退路了,三娘,你觉得她还会对我们有帮助吗?”
两位小娘子的窃窃私语,没有人会注意,也不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了那一对新人身上,直到新娘子乘上花轿,一起走上新中桥,直至修文坊中萧家府邸的方向。
萧府门前已是门庭若市,有许多宝樱华盖的马车都停在了府前,来者亦大多是这洛阳城中的贵族,其中就连崔大夫人也携着一双儿女前来观礼。
在得知自己亲生女儿惨死的真相后,崔大夫人曾经也一度想不开,想要随了女儿而去,慕容桓便在崔茵与崔承轩的请求下去给崔大夫人治过几次病,如今的崔大夫人似乎已渐渐从那种心如死灰的悲痛中清醒了过来。
在看到慕容桓与萧慕宸二人牵着红绸走来,崔大夫人心中竟也生出些许欣慰喜悦,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阿莺也这般与心爱之人走进喜堂。
跨过火盆之后,萧慕宸牵着慕容桓的手,在司仪的高唱声下,开始了三拜之礼,但因二人的父亲皆不在,两人便对着祠堂的方向完成了高堂之拜,在最后的“夫妻对拜”高唱声中,慕容桓忽地感觉到心跳加速,一股寒气由内而外的散发了出来,握着团扇的手竟然有些颤抖起来。
萧慕宸惊觉到她的异常,忙将她揽进了怀中,这团扇自然也便遮不住面容。
“新娘子好美啊!只不过为什么面色这么白,是身体不好吗?”
宾客中有年幼的小娘子不禁叹道。
“是啊,这却扇之礼还未行,便已落下团扇,这可不吉利啊!”
不知谁道了句,慕容桓赶紧再次举起了团扇,对萧慕宸低声道:“我们赶紧完成这最后一拜吧!”
萧慕宸心中极为疼惜,但也知这夫妻交拜之礼极为重要,便也点了头,两人再次拜了下去。
可就在这时,一位道士竟然从婚宴上跳出来,神神叨叨的念道:“不祥啊!甚是不祥!”
“老道士,你瞎说什么呢?这可是萧中丞的大喜之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什么?”
那老道士忽地将拂尘一甩,指向慕容桓道:“这女子是妖物所化,乃不祥之人,若是与这位郎君结为连理,那才是我大周的不幸!”
这话令得众宾客都诧异又惶惑起来,整个大厅之中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
“什么妖物所化?老道士,你说话要讲证据,否则你这不是在诋毁嘉和县主的名誉么?”
“就是!”
在这一片议论声中,太平也十分愤怒的怒斥了一句:“哪来的臭道士,还不快将他打出去!”
“喏!”
太平身边的“家令”立即应道,忙唤了几名身材魁梧的护卫过来,正要拧着那老道士离开,却听他又大叫了一句:“吾乃谏议大夫明崇俨之后人,我今日所言句句当真,我师傅去逝的那一年,正是算到了有一危害大周的妖物会附身于一少女身上,来到这世间,师傅因窥破了天机而遭反噬而英年早逝,但我不怕,为了大周,今日定要除此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