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东被林海锐利的视线这么一打量,连忙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林,林警官好,我叫沈卫东,家住红星五队……”
“我又不是来做调查的,”林海被他这幅模样给逗笑了,说道:“别这么拘谨,吃过了吗?一起吃点儿?”
宋朝云左右看看,感受到空气里一股奇怪的氛围,开口说道:“卫东哥,你不是还急着去赶车?我送你出去吧,大海哥,你自己去蒸箱拿菜吃,小心烫手啊。”
宋朝云又交代了几句,这才领着沈卫东往外走,问道:“你咋来的?没骑车吗?前头有三蹦子坐,这儿坐到汽车总站应该也就一两块钱,不过他们会吃生,看你是个陌生面孔,开口肯定就要五块。”
沈卫东看她侃侃而谈,却觉得自己和她之间仿佛隔了天堑一般,越来越远,明明之前,他们还是一同摆摊的队友,如今,宋朝云成了城里的饭店老板,而自己还是个小小的豆腐佬。
他顿住脚步,说道:“大妮儿,我自己去就行了,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他紧紧抓着自己手里的蓑衣,大步往三蹦子停车的地方走去。
宋朝云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卫东哥,那你回去小心些,还有,忆秋姐的亲事千万别着急,要好好相看一下对方,若是成了,别忘了通知我回去送亲!”
留给她的,只有沈卫东头也不回的背影和挥了挥的大手。
回到店里,林海已经吃完了不少饭菜,旁边堆起的小钵子都是他的战利品,宋朝云坐在桌边,两手撑着下巴,看他吃饭。
林海刚吃了个五分饱,看她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问道:“咋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啦?”
宋朝云摇摇头,“林警官,胃口真好,工资是不是都吃嘴里了?”
这一堆小钵子里,宋朝云大概数了一下,荤菜四个,素菜三个,还有一份瓦罐汤,林海面前大碗里的饭可还剩一半,按他这个吃法,一顿下来不得十来块钱?
林海抿嘴笑了笑,将一份红烧肉和两碗土豆丝倒进大碗里,又用筷子仔细拌匀,说道:“那是,我工资每个月花光光,就是在你这儿吃了哩,要不你看在我是老顾客的份上,给我打个折扣呗。”
说完,他顿时觉得这段话有点儿不妥,连忙改口:“朝云啊,开玩笑,你别误会啊,我工资没你想象中那么低,吃个饭而已,绰绰有余哩,我还有不少存款,就算是现在讨老婆,养孩子,也还有得剩,要不,我去拿存着给你瞧瞧?”
林海一边说一边去看宋朝云的脸色,生怕她当了真,以为自己一分钱没存,看不上自己咋办?
宋朝云一听这话,连忙摆手,“我看你存折干啥?本来还想着你给打折,既然你自己交代了,那就算了,你多吃些,我也能多赚点。”
林海看她没有当真,暗自松了口气,爽朗一笑道:“好嘞!”
这段日子,一日两顿,林海像上班似的,准时准点来吃饭,除非实在忙不过来,他也会叫钟玲来打几个菜回去。
有派出所的几人穿着制服在店里来来往往,一些眼红宋朝云生意好的人,也按下了不轨的心思。
宋朝云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红星大队却始终没有传来消息,也不晓得沈三叔对自己的想法到底答不答应。
那天,沈卫东到家已经是晚上了。
刚进家门,迎接他的就是沈忆秋通红的双眼,她满脸怨愤,“你去找大妮儿了,为啥不叫我?早晓得我就不去郑家了!”
刘海蓉在一旁掐了一下她的胳膊,说道:“胡说啥,郑家奶奶做寿,你哪里有不去的道理,再说了,大妮儿就在那里,又不会跑,啥时候去不是去啊?”
“她咋不会跑了?去城里也没告诉我,差点儿被拐我也不晓得,你们都瞒着我,我都二十三了,你们还拿我当个小孩子,啥也不跟我说!”
“是,你不是小孩子了,”刘海蓉温柔一笑,将女儿搂在怀里,“都能说亲喽,用不了多久啊,你就要嫁人了……”
以前还是抱在手里的奶娃娃,现在一下就长这么大了,都快结婚了,想到这儿,刘海蓉的眼泪花子一下就落了下来。
沈卫东手足无措地从架子上扯下来一条毛巾,给母亲擦泪,“大妮儿过得可好了,她在城里开了个饭馆,生意也好,味道也好,她啊……”
沈卫东缓缓将城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等到眼前的两人终于不再激动时,他问:“我爸呢?大妮儿还有事情让我转达他呢。”
恰在此时,有人一路跑着冲上来,用力砸响院子的大门,“海蓉嫂子,不好了,三哥跟宋家干起来啦!”
一听这句话,三人坐不住了,沈卫东迅速打开院门,问道:“咋回事,我爸为啥跟宋家人干架?”
“还能为啥?不就是因为宋老大家的地吗?哎哟,你们快去瞧瞧吧,宋长善说要种地嘞,你爸看着,还被锄头给砸了一下,流血嘞!”
沈卫东猛地一惊,抄起一旁的铁楸就往外去,刚走几步,又回头说道:“忆秋,你陪妈在屋里等着,别出来。”
说完,他将院门一锁,大步往宋朝云的田地走去。
此时,田地里已经围满了人。章灵芝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似的仰天大嚎:“我不活了,这是我儿子家的地,凭啥我不能种?你一个外姓人,又不是我们宋家沟的,凭啥拦着我?你算老几啊?”
周围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沈老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宋朝云都没说啥,你出来拦着,这算怎么回事啊?”“就是啊,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一家人,你一个姓沈的,管人家姓宋的家事干啥?”
沈卫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沈老三,只见他捂着脑袋,额头上的白毛巾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触目惊心。
沈卫东眼睛瞬间红了,他挥舞着铁楸,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怒吼道:“谁伤了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