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昀却没有同她解释,只是说:“我镇守平阳关多年,自她殒命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这么合乎胃口的人了。”
苏晓英还在吃着鱼,含含糊糊的问:“谁啊?”
镇昀摇摇头,笑到:“不知道。”
肖腾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是个老实人,绝对的忠君爱国,可是要他想出如此计策,还能像这般按下性子,看着朝中大将围困苍山而迟迟无所作为,他是整不来的。
所以镇昀知道,他背后肯定有人,还是一个能让他完全信服的人。
这个人目光眼界是常人所不可及的,“他”甚至还很有野心和胆量,一出手就想要翻转这场战争的局势。
这几天镇昀都一直留意着肖腾的动向,他的所作所为也反过来印证了自己的这番猜想,他也对着沙盘和自己的几个心腹部下商量过,觉得这样可行。
行军打仗,不过是士气与攻心,计谋与出其不意罢了,在这一点上,镇昀自愧不如,他不如肖腾背后的那个人。
想到这些,他看着苍山远处忽然笑了一声,那个人也是足够的信任他了,觉得他一定能反应过来,并配合下面的行动。
所以山后发出信号攻上来的那个瞬间,苍山上的人马早已准备妥当,与此同时,肖腾也是收到了军令,毫不犹豫的带着他那一万军队打上山。
那一刻,苍山烽火连天,旌旗猎猎,书写出来可以载入诗书的一仗。
这一仗过后,三军会师,苏晓英还是跟在镇昀旁边,说来这位姑娘的身世也是奇特,她是长安六大世家苏家的幺女,那时候镇昀还是苏家奴仆的一个孩子,苏家主见他可怜,便收做了义子养在膝下。
名义上,他算作是苏家一众姐妹的兄长,可是只有苏晓英一人真真正正把他当做了亲人。
后来,他遇到了霍季川,便舍去苏家义子的身份,毅然决然跟随霍将军征战四方,苏晓英留在长安,兄妹二人便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就是那名满长安的,苏晓英割发断义,和苏家众人闹翻,负气出走的事情。
她去参了军,打算效仿当年的霍将军,做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她的性子其实有些跳脱,不懂得委婉和修饰,也确实在长安的贵女圈子里混不下去。
说来,当年她和外祖父回江南老家避暑的时候,还和冥翼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她就知道,冥翼在长安有个心系的女子,她一向是干脆利落,爱恨分明的性子,便直接问了出来:“既然喜欢,怎么不去追啊?”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年这个人的回答,或者说,她那个时候正是意气风发,懵懂无知的时候,并不晓得情情爱爱中的这些试探与犹豫,自然也就听不出冥翼话中的无奈。
“晓英姑娘豪迈,在下可学不来,至于喜不喜欢的......”
他想了想,眯着眼看着天边火红的晚霞,整个人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温柔了不少,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才说:“我就是个浪荡子,没根的,就这样贸然喜欢她,岂不是对不住这么好的丫头?”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这样一句话,总是让苏晓英替这个人难过,而且那一天,那一幕,她记了好久。
哪怕后面随着镇昀行军多年,见过了不少山河奇景,也理解了一些人情世故,可是每每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会没由来的难过。
三军会师时,她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她幼时倾慕的人,自然,她现在也还在喜欢着这个人,他呆呆愣愣的,只知道练武,但是她觉得,这个人,可比大宅子里那些口蜜腹剑的那些人好得太多太多。
她和杨时相遇在苍山的烽烟中,那个人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色,穿着铠甲,看起来真的很有大将的风范。
他从山下拾级而上,腰间绑着长枪,似乎知道身后的小兵跟不上,还侧身伸手扶了一把,垫在后面,确保这些人的安全。
她站在山顶把一切揽入目中,便知道,这个人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没有变。
她笑得开心,向旁边的镇昀炫耀到:“你看,这就是我当年看上的好男儿。”
“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赖吧。”她顿了顿,抿着唇,耳根有些红,说:“哥,输了就是输了,收拾收拾,准备赌注吧!”
当年,他们兄妹两人因为苏晓英不顾闺房名声,总跑去青城山追杨时而起来争执。
这场争执以一个赌注结束,杨时爱武,他们就赌,有一天,这个少年是否能成为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自杨时迈上山道的那一刻,苏晓英就知道,她赢了。
而那赌注,则是她哥亲手酿的女儿红,在她成婚的那天开坛,在婚宴上分给将士们喝!
那可是镇昀最宝贝的酒,现在别提有多心疼了,但是看到自己妹妹幸福,那便是值得的。
镇昀比他们官大一阶,杨时和肖腾见到他之后,规规矩矩的行了军礼,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对着他笑的苏晓英。
他张大了嘴巴,说话都结巴了,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晓英三两步走到他的面前,有些娇俏:“怎么了,我哥在这里,我就不能在这里么?”
她故意离得杨时很近,眨巴着眼睛问:“怎么啦?你在担心我?”
杨时忙退后几步,躲闪着说:“没,没有,的事。”
苏晓英玩着衣带佯装不满,皱着眉,说:“是是是,没有没有,那你脖颈处红些什么啊?噢,我知道了,我们的杨大将军害羞了!”
杨时别过头去,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不过好在镇昀看不下去了,替他解围,只听他呵斥到:“晓英,军营重地,先不要提这些。”
他给了杨时,卫铮,肖腾一个眼神,说:“你们,随我来。”
他们三自然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随镇昀进了主帐。
进了主帐,镇昀也不委婉,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反围困的这个计策,你们三,是谁想出来的?”
他知道肖腾是不可能的,主要问的是杨时和卫铮,杨时看起来年轻了些,行军打仗虽有些天赋,但也不至于如此大胆,倒是这早些年上过战场,又在长安蛰伏多年的卫铮,还有些可能。
谁知他们三人眼神交流了一番,都摇了摇头。
这苍山大捷,现在的这个问题,总不至于是来问罪的。
这就有些出乎镇昀的意外了,据他所知,这次行军途中的数得上来的领头就他们三个人,居然都不是这出谋划策之人。
方才上山的时候他就观察过,这些士兵,确实是以他们为主的,绝对没有错过那种隐在人群外,不容易注意到的人。
他向来警惕,今天不问清楚这个人,他是断然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