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中,海的女儿对王子,最终投身大海,化作泡沫。
那鲛人呢?
司瑾抓着电脑鼠标,漫无天际地想。
他的鲛人既不是主动上岸来找他的,也没有对他日久生情,被人类伤害后,是否会心生恐惧折返深海,永不复返回?
实验室那些关于她的报告、亲吻她肌肤的针管、包裹她血液基因的试管瓶子,尽数粉碎。
他倒是要先化成泡沫了。
伤害了上天宠儿的邪恶人类,又是否能获得宽恕,让他再见一见他的鲛人?
黑色鼠标无意识滑动,没有焦距的眼珠忽然聚拢回神。
每天不断刷新的营销号,为了博取眼球获得点击量,最常见的手段就是夸大事实、无中生有。
凭几张想入非非的擦边图,取一个炸裂的标题足以勾起调动人的好奇心。
比如这次,映着一个火热的图案旁边,标题黑字加粗——惊!未成年蓝发少女公然在酒吧与六个男人做这种事!
配图是网上一搜一大把的摆首弄骚姿势。
对这种标题党,司瑾素来鄙夷不屑。不过这次,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掉进了“陷阱”。
前面一大堆胡言编造、不知所云的文字,最后附了一个视频。
画面内容是几个人在打架,镜头摇晃,简短模糊,周围声音嘈杂。
一帧帧反复观看检查,直到看见那张被修复的脸,死水重新被汇入活力。
司瑾第一次对这个营销号生出些许好感,不过也仅仅是这一刻。
“暮色”酒吧、“七月”。
从一大通无用的废话中抽丝剥茧锁定关键词,深情琢磨,飘忽的身体意外得到“救赎”,空落落的胸膛被重新填满。
可看见站在台上闪闪发光的鲛人时,又滋生出更多的妄想。
谁先发现海岛,谁就获得了它的所有权。
他司瑾先发现的鲛人,那鲛人理应属于他才对。
人本质是贪婪,欲望是无尽的沟壑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当初只想见一见她,现在见到了又想让她待在他身边,最好是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这种无限放大的欲念不是单纯为了基因研究,更像是一种刻在骨髓里的誓言。
蛮横霸道、不讲究固有道德秩序。
音乐渐弱,司瑾从座位起身,漫不经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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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初月生怕司瑾突然发疯一桶水泼到她身上,心惊胆战地唱完歌,再回过神来时,台下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刚回到后台,程经理一脸兴奋地走进来,“七月,司先生要见你。”
他身后,还跟了两个牛高马大的保镖。
池初月笑意不变,“可我不认识什么司先生,他怕是找错人了吧。”
“没有,司先生向我问了你的名字,确定是你。他还说,上次你在他那里拍的照片忘了拿,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
司瑾现不在高校任课,开了一家公司,专门投资于自己的研究所。
既是公司幕后ceo,又有研究人员的双重名号,随便拿出一个名片都是身份不凡。
看他说话的样子,与池初月关系亲密,想来是有渊源。
程经理笑眯眯提醒:“你赶紧去吧,别让司先生等急了。”
“小姐,请。”充当门神的两个保镖沉声。
该来的总会来。池初月故作淡定,头脑风暴快速旋转。
慢腾腾来到包间6楼包间,门扉无声合上,男人翘着长腿坐在皮质沙发上,手背虚虚抵着下巴,抬起眼帘含笑看着她。
“坐。”身体稍微动了下,司瑾语气娴熟,优雅地倒了一杯红酒。
“会喝吗?”将酒杯往他的方向一推,姿态神情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池初月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上次在惠香路还没吃够教训吗?才隔了不到一周,你还敢亲自来?”
司瑾面色闪过疑惑,“惠香路?”
池初月百无聊赖地拿起高脚杯,“你想抓我回去又何必遮遮掩掩,前几天派一堆人在巷口等我,除了你还能有谁?”
红酒摇晃讽刺的笑意。
“你误会了。”司瑾理清前因后果,淡定解释,“我也是昨晚才得知你的位置,除了今天上午我的确派人来找你,此前绝对没有派人堵截你一说。”
“那些人?你可看清是什么样子?”
“还能是什么样子,各个人高马壮,长得丑还在胸口纹鞋子刺青,口口声声说要带我回研究所。我想,这世上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只要她编得够真,就算是假的他也信。
池初月借着举杯的动作,悄悄观察司瑾的表情。
司瑾这个人对研究可谓是疯魔般痴迷,要是自己带回来的鲛人被其他人看上、还试图占为己有,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池初月重重将酒杯放下。
“明明之前你的人信誓旦旦说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为什么出尔反尔,你们人类都这么言而无信吗!”
“阿月别生气。”
“谁准许你喊这个了!”她瞪着眼。
司瑾抬了下眼镜,淡定解释:
“我可以向天发誓,那些人的确不是我派去的。鲛人身份特殊,居然已经有人对你图谋不轨。你在外面多待一日,人鱼身份身份随时有可能暴露于人前,将自己置于险地。”
“安全起见,我建议你跟我回去。在我那里,绝对没人能伤害得到你。”
池初月冷笑,“伤害我的人可不就是你。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不给我吃的,还要抽我的血,麻醉我,我才不会跟你回去!”
眼睫微挑,他语气依旧冷静:
“我承认之前对你可能造成了不少伤害,但我并无伤害你的意思。你要是愿意,这次回去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其余的事任由你做主。无论是钱还是权,只要我有的,全都可以给你——包括我。”
黑曜石的眼眸专注等待答案,镜片反射幽幽光线。
不可否认,他开出的条件的确十分让人心动。
池初月脸上露出波澜,“你能保证不会再把我关起来?”
“不会。”除非不听话。
“哼,那你会听我的话吗?”
“当然。”
“那你还会让我吃小鱼吗?”
“你想吃?”
“不想。”
“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那你也不会再抽我的血?”
“……一滴行吗?”
“哼,要是你先解开项圈,我就信你刚才说的话。”
“……”
眼帘露出些许异样,轻飘飘落在紧贴白皙脖子上的黑色项圈,海豚样式小坠子陷于锁骨。
把握命脉的项圈,只需指纹轻轻一碰,便能轻易解开。可猛兽没了束缚,驯兽人的命运又会如何?
“你不敢?”
显而易见的激将法,已露出破绽。
司瑾唇角勾起愉悦弧度,“控制器已经被你毁掉了,这东西形同虚设。”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膝盖,黑色休闲裤中,隔着单薄衬衣底下,搁置在口袋上的小小硬物十分明显。
“我戴着不舒服,还不方便洗澡。”她貌似烦恼地嘀咕抱怨。
蓦地,司瑾忽然站起来,欺身靠近,黑影压迫性地将她整个笼罩。